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时间由秋转冬，你我的人生也行至暮年

天色渐晚，疲倦的身体躲进臃肿的衣物

赖此度寒，赖此躲避渐至的风雪

赖此躲避两鬓的霜色和言语的混乱

白居易端起酒杯，想起刘十九

你也在暮雨如雪的日子里，想起岁月

又只能想起岁月，这杯酒手掌中摇晃

一如你摇摇晃晃的一生，酒杯落地

与洒在土地上的你共同归于苍黄

绿酒红炉，新醅旧事

斑驳陆离的过去闪在炉火的色彩中

冻僵的心灵在此刻微微苏醒

等待着一杯酒一首诗，将它融化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对于这首诗的背景向来说法不一，有人说是作者被贬江州时邀请好友刘禹铜共饮所作，也有人说是作者隐居洛阳思念江州旧友刘十九所作，相对于时间事件基本吻合于史实的前者，我更愿相信这支离破碎的后者。

单从诗题而言，刘十九这个名字就比朋友的本名刘禹铜来得亲切，不真切的背后是一种似曾相识而又无法触得的回忆。想起这个旧日被贬时的好友，就像我们念及昔日一起经历过一段难忘岁月的伙伴，名字被符号替代，称谓本身也成了一段岁月。

“问刘十九”就像是对旧友故人于书信间的嘱念，你还好吗？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新酿的米酒浮着绿色的泡沫，精致的火炉烧灼正旺。

绿酒红炉，新醅旧事。斑斓陆离的色彩间，怎能不让人想到那消逝而去的岁月。

曾几何时，把酒而话，我是那个泪湿青衫的江州司马，“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正值人生的颓圮时刻。你也不是名噪一时的大富商刘禹铜，同是天涯沦落，多少次举起这大寒之夜的酒杯。

晚来天欲雪，如果不是这迫近的暮色，如果不是这将近的雪夜，我不会想到岁月，不会想到你。如今在这暮色和雪夜里，我只能想到岁月，只能想到你。天至暮色，你我也接近暮年，天之雨雪，你我也已两鬓苍苍。

人生在世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苏轼

“是谁在今夜飘洒雪花，圣心的翅羽包容渗透，让我领受倒置的天空”（陈超：《荷尔德林 雪》）；“青春之火慢慢烧尽，你我在这大寒之夜，欣然爱着彼此的体温（晴朗李寒：《大寒之夜—致妻》）”面对将至的冬夜和将临的雪花，我不知道心灵在冬夜里冻僵的诗人们，是否会想到这首《问刘十九》，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在等待着红泥透亮的小火炉，以岁月之酒，在雪夜里把冻僵的心脏慢慢融化。

可能我的解读过分了，但文学毕竟是文学，就像刘十九的弟弟刘二十八的那首名作，何时读来我们都不会计较其间的真实与否，遣词是否重复，因为那浸润肺腑的音律本身就足以让人感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晚来天欲雪，面对着诗人跨越千年相通的情感，我想起了老诗人杨牧的一句诗：

去年风雪是不是很大？

细数灯下你一头白发

我也曾站立于飘摇天地，

抚着胸口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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