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那条土路继续向前走,眼前就是一个高高的土崖,崖下有好多窑洞,听说以前的抗战英雄在那里住过,我们小时候进过那一个又一个的土窑洞,看见过煤油灯熏过的痕迹。寺沟的土崖的土质非常好,以前村里人养牛,都从这儿给牛拉土垫牛圈。每年腊月打扫卫生,都从寺沟拉土漫墙面。在那卫生纸缺失的年代,也有人拉土当如厕纸。听来好像是笑话,其实是实事。
我持着手机,对那土崖拍了几张图片,虽然寺沟距离村子不远,十多年了,也没来过寺沟,也没有一张完美的土崖的图片。今天的麦田,有一部分是田地,有一部分是曾经的核桃园,记忆中的寺沟有一大片的核桃树,我们好多次提着草笼在树下给牛和猪割过草。也吃过寺沟的核桃树结出来的核桃。核桃树是哪一年消失的?我已记不清了。
寺沟有个砖瓦窑,做砖瓦的师傅是河南人,我们小时候常提着草笼去看那师傅做手工砖,夕阳西下,我们一群孩子围着那外地师傅看他做砖,有专用模具,一次做好几块砖,砖胚整整齐齐地摆放寺沟的平地处,数目足够了就装进窑里,点火去烧。河南话我们不能完全听懂,但喜欢听那个腔调。那做砖的师傅很健谈,也爱给我们讲故事,我们有时也帮他干活。点火的时候寺沟的上空会冒起一股浓浓的好久不会消散的烟雾。
我们上初中时,那烧砖师傅走了,那个烧砖的土窑也倒塌了,从此热闹的寺沟变得寂静下来,我们看到的是一片废墟。每年去寺沟上面的一片地里种麦子或者收麦子时,会多看几眼那个砖瓦窑的地方。会想起那个给我们讲故事的异乡人。看不到那一棵棵的核桃树,也会抱怨几句,真是造孽啊!谁把树砍伐完了?
寺沟里没有人影,曾经的核桃园成了麦田和花椒树,竹林里的鸟鸣声不断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寺沟的寂静。我独步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我在追寻什么?连我也说不清,我就想在这里漫步一次,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我缓慢地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想放开嗓子唱几句秦腔,却又怕惊扰了那正在鸣叫的鸟儿,我悄无声息地走着,掏出手机不停地拍着。
我不知谁家的地荒芜着,一大片的狗尾草,枯萎之极地冷风中瑟瑟发抖着,我踩着那片松软的土地,目光依然停留在寺沟的一土一麦一树一草中。明年春天,一片碧绿会覆盖这片枯萎之地,就像我们村的老人离世后,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会呱呱坠地一样,谁也阻拦不住世间的生死轮回。
一棵干巴巴的柿树,已进入了冬眠,多年过去了,那棵树也没长多么粗壮,只有身上那干裂的树皮,印证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没有同类陪伴,我努力地寻找,没有找到第二棵柿树。那一刻我想到它像管子店里的我,我也像寺沟土地上的这棵柿树。
我举目眺望远处的土崖,多年没有人进寺沟拉土了,拉土的场景不会再现,土崖上没有锄头的的新印痕了,风吹日晒雨淋的情形下,当年锄头的印痕已模模糊糊了,杂草丛生的土崖上,看到了生命力的顽强。多年了,我也没去土崖上的那片土地,不知那二分地二哥给了谁?以前的收种场景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我还是年轻人,如今到处都有孩子喊我,明亮爷爷!
头顶的太阳,直直地照射着寺沟这片土地,这里没有都市的喧嚣,没有汽油味的刺鼻,空气是微冷中带着清新。我伫立在寺沟的崖边,俯视东面的屋舍,看到大哥家的房子。那个晒着被褥的平房是大哥家的房子,屋后长满了高高的香椿树,许多的屋舍里是空空荡荡,大多数人都进城为了碎银几两而忙碌去了。
我回家没有计划,是即兴的想法,大哥家的门锁着,大嫂去东坡干活,大哥去了附近的工地打工。我索性一个人走向了寺沟,好多年没有走近它,我像个盲流一样在城里厮混了多年后,突然想起了它。我要去看它,静静地陪伴它一会儿,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我默默地对它诉说这么多年来我在水泥浇灌的都市里的酸甜苦辣,它不会嘲笑我的,它不会在乎我是荣归故里还是失败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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