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饱学之士,涉猎甚广。本号将连续刊载作者多年写就的读书笔记、随笔随想,以飨读者。】
除前已探讨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外,陈寅恪与柳如是在秉性和遭际上亦相互映照。
一曰珍视钱家红豆。
柳入钱家后,红豆庄里红豆树 (请搜钱园红豆条)所结珍贵红豆成为柳之最爱。钱柳的红豆诗唱和被收入集子刊行。
陈寅恪在西南联大时,曾重金买入一枚出自钱园的红豆。当时有人登报称出售藏书,陈寻至其家,所见均劣漏之本,无一可购者。见主人殷勤,陈难酬其意,问尚有其它物乎?答称曾在常熟钱氏旧院拾一红豆,常以自随,愿赠客人。“寅恪闻之大喜,遂付重值,以塞其望”。
陈得红豆后,才又燃起研究钱柳“女侠名姝文宗国士”的兴致。
二曰最恨学生背叛。
钱翁在世时,曾看重家族子弟和门生故吏。谁想钱尸骨未寒,便“族难陡发”,如钱曾者,“昔之呼高上于堂下,执弟子于门墙者,今日忽揭竿而树帜,眈眈而逐逐”(柳如是女儿状词)。
柳如是自尽前留给女儿的遗言中称,在阴司对背叛门生也“绝不轻放一人”。
陈寅恪对忘恩弟子亦不宽恕。某教授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犀利的批判长矛刺陈。陈此后割断与之联系。
十余年后,陈在«柳如是别传»完稿之时,仍感旧伤之痛。他在诗里叹道:“高家门馆谁报恩,陆氏庄园业不存”(解释文长,在此不叙,可搜百度)。想到师尊无存,又是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三曰齐颂红妆。
柳如是以貌以才以品以节为红妆树一高碑,陈寅恪以一部著作为“惆怅仙源最后身”镌刻碑文。
陈赞柳同时,亦敬妻。陈妻出身名门,伊祖父也曾官拜巡撫。伊五十年代初劝陈出走欧美,亦曾独自赴港,为陈所拒。
后陈在特殊环境中,对妻当时决断流露钦佩之意。“天壤久销奇女气,江关谁省暮年哀”。“平生所学惟余骨,晚岁为诗欠砍头。幸得梅花同一笑,岭南已是八年留”。
最令人唏嘘的是,贫困的柳如是在钱翁去世53天后自尽,生活窘迫的陈夫人在夫君去世45天后亦驾鹤西去。
呜呼,仙源神女河东君!
呜呼,二十世纪大儒寅恪君!
(作者:顾德欣,中国老教授协会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原国防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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