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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里尼”扇贝跑路与中国农业财务造假往事

海水吹过这片属于关外的海港,城市的名字是“达里尼”,而在海港的主人似乎是用珊瑚的宝剑轻轻一挥,落下了斑斑点点的水滴,而在最南端,形成了一座座富裕的宝盆,它被称为“獐子岛”…

海岛上的男人是强健的,喜欢晒着自己的黝黑的皮肤,露出珍珠一样雪白的牙齿,坐在船上,感受着天与地的力量,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起,他们就一直在风雨里奋斗…

这是獐子岛成为一家公司的基础,可以说没有这岛上的人民公社也就不会有未来的獐子岛,更不会有有口皆碑的扇贝和那些逃亡故事…

01

獐子岛的浪漫开场童话

大耗岛,虽然名字内有一个“大”字,但是却是个面不足1平方公里的小岛。

面朝着大海,心中有帆,就能破浪而行。

1996、1997年,已经改制为集体制的獐子岛渔业公司产量下滑,连续两年亏损超过五千万元,人口不过1.2万的獐子岛,挨人头算一个人承受了超过四千元的损失。

那个时候居民消费水平还不高,如何改变命运成为了他们的心结,靠天吃天,靠海吃海的獐子岛岛民一个个沉默不语。

他,中学毕业后从当地造船厂铆工起步,一步步靠自学自悟做到了出纳、财务、獐子岛渔业总公司财务部经理、总经理,直至镇长、镇党委书记。

獐子岛未来的故事之一也都和他有关,这一年他32岁,奇迹的名字属于叫做【吴厚刚】。

1998 年,经大连市体改委 大体改委[1998]94 号文批准,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公司依法改制为大连獐子岛渔业集团有限公司,原公司的债权债务及未尽事宜由改制后的有限公司承接。

獐子岛的故事的复杂性就来自于獐子岛的原始大股东,从头至尾,这家公司的大股东始终是这四个岛的居委会构成,历经海风浪雨,这点始终没有改变。

吴厚刚从辽宁省水产研究所率先从日本带回了新品种——虾夷扇贝,并开始尝试一种名为“底播养殖”的技术。

这种技术类似于农民在田地里播种,将海产品幼苗播撒到天然饵料丰富的海底,无需人工饲养,经过自然生长后达到所需规格进行捕捞,虾夷扇贝这一过程通常需要3年。

当时其他岛屿没人敢尝试,吴厚刚相信科学的力量,他将这一技术看作公司未来的竞争资本。但渔民们一百个不愿意。

“大风大浪来了,还能活么?台风一来,不就全部卷走了么?”吴厚刚成了渔民眼中“离经叛道”之人。

在镇政府的支持科普下,渔民同意进行两年试验。

两年后捕捞扇贝,渔民们发现,这类扇贝存活率不低于此前的浮筏养殖(利用浮子和绳索吊养),而且又肥又大,在市场上可以卖出原来两倍的价钱。

2001年,中央推行政企分离政策,獐子岛改制,吴厚刚面临从政还是下海的抉择,用借来的530万从镇政府手里买下獐子岛渔业公司5%的股权。

这是獐子岛故事有意思的一个起点。吴厚刚通过仅仅530万的借款起了当时已经扭亏为盈,年收入突破3000万的镇企,开始朝着上市之路迈进。

2005年,獐子岛渔业实现产值5.2亿元,净利润1.5亿元,出口创汇1.7亿元,这10年吴厚刚将獐子岛改造成了涵盖海珍品育种、养殖、海洋食品加工贸易、冷藏物流、渔业休闲、客运旅游等全产业链式海洋产业集团。

既是獐子岛的居民更是獐子岛的工人,还是獐子岛的股东,这也成为一个理想的王国。

在獐子岛登临A股前的公司上市前改制,獐子岛岛上居民成了公司股东,哪怕是每一个新生儿坠地,都会获得相应股票。

岛上的幼儿园、学生公寓、养老院全部免费。官方称,镇政府每年投入大量资金用于发放股权受益金、养老金、奖学助教等各种补贴。

2008年1月獐子岛创下151.23元的纪录,成为沪深两市的股王,也是中国农业第一个百元股。

02

喜剧正式开播前的财报闹剧

如果故事到这里,其实我们认为这个故事都算美满,一个年轻有为的乡镇青年带领全镇实现公司化,朝着同一个梦想滚滚前行。

直到2014年,那个诡异的逃亡第一次拉开帷幕,喜剧片正式上演…

这一年,獐子岛已经开发的海洋牧场面积超过300万亩,约2000平方公里,成为中国最大的世界级海洋牧场。

其实线索早已经留下,只是当时的人们是不知道的。

2010年,獐子岛的预付款仅为9751万元,到了2012年,预付款激增至2.52亿元,3年增长了快3倍。

同样类似的还有长期借款,2010年,獐子岛长期借款为4.41亿元,而2009年仅为3698万元,一年时间,獐子岛长期借款也增长了近12倍有余。

 

大额的长期性借款和大额的预付采购合同,总是让每一个财务人毛骨悚然,心里发怵。

何况2011年3月11日,獐子岛刚刚通过定向增发,以36元/股的价格在市场上圈走了8个亿,用于新增25万亩虾夷扇贝养殖和贝类加工中心设置。

獐子岛的在建工程开始迅速增长,2011年年底时獐子岛的在建工程仅为1700万,到2013年年报显示已经增长到2.71亿,翻了16倍。

同样在2013年这一年,獐子岛的海上牧场一期正式落成,实现固定资产从2012年的6.63亿增值至8.42亿。

1.79亿的资产增值催熟着每一个投资者的对财富的渴望,那是一亩亩海下良田,但是真有那么好吗?

同样也是这一年,獐子岛的预付款从2012年的2.52亿降至2013年的1.24亿,少了近一半。

预付款是需要提前支付给供应商采购材料设备劳务的垫款,支付的垫款少了供应商应该少干活才是,为什么在建工程转固定资产的效率却加速了?

不对,有鬼。

这里面绝对有鬼。

03

扇贝跑了闹剧前的剧情推演

不过还不是獐子岛的2010——2013年年报的鬼扯,而是2013年这一年证监会还在进行专项的财务大检查,目标直指IPO,要从源头杜绝财务造假是当时的目标。

这次财务大检查,涉及近900家企业,其中终止审核269家,抽签抽中30家企业,抽中企业都有不同程度的问题,这足以说明目前信息披露的质量令人担忧,造假绝对不是个案。

当时的证监会高层已经意识到了农业企业的重大风险隐患,把一家IPO造假上市的企业从幕后扔到了台前。

万福生科,这家被誉为史上财务造假巅峰之作的企业和他的实控人龚永福,正在瑟瑟发抖,等候宣判。

与吴厚刚相似经历的龚永福初中毕业后参军,曾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落下八级伤残,1980年退伍后,回到老家湖南常德桃源县粮食局下属桃源国家粮食储备库陬市粮库工作。

上世纪末90年代后,适逢粮食体制改革,国家鼓励粮食系统走出去设立粮食销售门店,当时桃源县粮食局在常德市、广州三元里等地设立两家门店。

龚永福依托其人脉,谋得这两家门店的租赁经营权,通过两家门店的租赁经营权,龚永福开始发挥自己“老实人”本色。

仅2004年一次,就以400元/吨左右的低价,购得2000多吨粮食,而这里面大量属于陈化粮,需要依靠当地政府关系才能有机会实现利益分享。

和吴厚刚类似的是龚永福真正完成原始积累的,是2004年对毛家桥粮库的低价收购。

桃源粮食局老干部陈家奇(化名)透露,毛家桥粮库是国家粮食储备库陬市粮库的一部分,龚当年挤走另一个出价1000多万元的竞争者,以380万元整体收购毛家桥粮库。

“毛家桥粮库是国有资产,价值至少在1000万元以上,龚收购后,花了50万元进行整修,后来评估时估值达到1500万元。”

龚永福当时缺乏资金,后通过一名女性财务人员在农业银行工作的丈夫帮忙,贷款300多万元,才得以顺利收购毛家桥粮库。

此后龚投桃报李,以50万元年薪聘请这名女性为财务总监。

相似的经历,催生出相似的人生命运。

万福生科的IPO财务造假线索最早是在毛利率上露出端倪,远高于同行的毛利率成为当时财务稽查的第一线索。

因为万福生科的主营业务是米加工,高出了同行平均水平一倍以上,而稽查队下去市场尽调才知道压根这个品牌在市场股本不出名。

反常的毛利率和不高的市占率是如何实现对市场的话语权呢?

这根本就是矛盾的。

再看万福生科2010——2012年的年报,这三年万福生科的预付款从2000多万增长到2个多亿,翻了近10倍。

高速增长的预付款用途是购买生产原材料,但是工程的进度却从90%降到了30%,怎么会投入越多的原材料工程进度越做越退回去了?

万福生科,这种做法的特点是还需要通过下游客户配合,实现真实现金行为流入和流出。

为了说好这套谎话,万福生科让客户配合自己将自己投资名义支付的预付款,通过真实银行柜台以现金形式存回万福生科的指定账户。

好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造假方法,其实漏洞百出,这是因为万福生科和客户还是两个相对独立的整体,只需要拉回单就可以得知真相。

獐子岛思考比万福生科周全一些,通过资本市场定向增发8个亿后,他同时还搞定了自己的客户,也就是贝类加工厂,实现名正言顺的关联交易。

天底下最难隐瞒的其实就是人心,吴厚刚看着龚永福身陷牢房时,也感到了恐惧。

04

扇贝跑了后到底折射出什么问题?

2014年10月30日晚间,獐子岛向股民发布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公告,大意是因北黄海遭到几十年一遇的冷水团,公司在2011年和部分2012年播撒的100多万亩即将进入收获期的虾夷扇贝绝收,当年三季度预计亏损约8亿元,全年预计大幅亏损。

有意思,2011年的融资募资额也就是8个亿,好歹还有个贝类食品加工厂。

如今哪怕是扇贝绝收,也应该剩下什么吧。

证监会介入核查后于2014年12月7日发布结果,称未发现獐子岛苗种采购、底播过程中存在虚假行为;未发现大股东长海县獐子岛投资发展中心存在占用上市公司资金行为;獐子岛存在决策程序、信息披露以及财务核算不规范等问题。

这倒也是,因为作为海贝养殖外行的证监会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亲自下海翻海床去清点扇贝的。

但是证监会似乎当时信息闭塞,外部沟通似乎也缺乏有效渠道,因此对一些事情知之甚少。

如2012年负责购苗的吴厚刚弟弟被内部处理,离开集团,其他人员被判刑。

养殖海域5年间从65万亩变成300多万亩的盲目扩张,以及18家子公司中有12家亏损的经营不善问题,甚至还有人说持股岛民已经有几年没领到分红,镇里的各项补贴也大幅缩水。

总之,都是问题。

不过证监会似乎也有法眼通天的能力,在2014年年报披露前,獐子岛曾经尝试过13.7亿元的定向增发,最终不了了之。

这也成为了獐子岛后来的心病。因为接下来的2014、2015年连续两年獐子岛分别扣非亏损2.09亿、4.91亿

扣非的连续亏损,獐子岛已经完全丧失了自营造血能力,怎么办?如果再丧失A股这个上市公司融资工具,那么银行贷款更加无力还清。

只能通过损益类科目实现保壳大业了,2015年,獐子岛的非经常性损益高达2亿多元,其中有1.3亿多属于其他类目,这个“其他”到底指代什么?

我们不知道,但是后来的故事是我们大多数知道的。

2016年獐子岛通过这种非经常性损益的方法,实现“奇迹”扭亏为盈,保证了公司将不会退市处理后,紧接着就是2018年1月31日獐子岛称扇贝大量死亡,导致公司亏损金额6.29亿元,相当于獐子岛2016年净利润的近8倍。

之所以扇贝会大量死亡是因为降水减少,导致扇贝的饵料生物数量下降,养殖规模的大幅扩张更加剧了饵料短缺,再加上高温导致虾夷扇贝摄食效率下降,造成扇贝瘦弱现象的进一步加剧。

当然这个故事还有最新的3.0版本。

2019年,獐子岛公告称集团第一季度净利润亏损4314万元,理由依然是“底播虾夷扇贝受灾”,这个理由着实好用,为无数写稿的新媒体也提供了各种稿件素材,让他们培养出提到了獐子岛就会想到“神奇”的扇贝跑路的思维反射。

一言不合就可以开写。

问题是獐子岛为什么会从一家让全镇致富的镇企变成为路人皆知的“谎话精”?

很少有人去反思,其实原因就出在公司的股权架构中。

在獐子岛的股权架构中,实控人本为獐子岛镇人民政府和下设的四个村委会,吴厚刚本人其实只是獐子岛人民政府股东和四个村委会股东选举产生的职业经理人,因此他本人其实只是应享有日常经营决策权而非公司战略拍板权。

在公司早期发展和上市中吴厚刚个人虽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政府股东对很显然对吴厚刚并没有产生实际上的战略约束力。

这是导致公司股权约束机制丧失的根本原因。

其次由于整个獐子岛实现了镇内人人参股和高福利的优先政策,在股东执行权益中体现为本地股东优先于外地股东,企业职工股东优于本地股东,吴厚刚优于职工股东的模式,实际上形成了职业经理人对股东权益的实质侵害。

最后再看股东权益这一项,吴厚刚是通过借款得到的530万元购入獐子岛原始股,当时獐子岛已经是一家年入3000万的涵盖全镇生态的集团企业,这个作价是否符合市场定价公允标准?如果符合,向吴厚刚提供借款的人或者单位是否和吴厚刚本人或獐子岛镇有什么关联,而这里面有没有利益输送?

结合同样发生在万福生科这家“臭名昭著”的造假公司,我们也都会发现类似的邪音:1、主营业务与当地政府支持高度捆绑  2、实控人购入原始股资金来源不明 3、天花板极低,实质并没有资本化公司运营条件 4、股权架构错综复杂,政企关系异常混乱

二十几年掌舵獐子岛的吴厚刚,常把一位古希腊海洋学者的话视为前进的力量,“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控制了一切”。

吴厚刚应该是一个正派的人,也不想说谎度日,但是如今在资本的航道上,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复存在,等待他的可能是囹圄的折磨和关于中国农业企业经营模式的思索。

如此看来,还有后来人的努力,能在资本市场大道,走通惠及三农的这条道路企业家太少了。

(数据来源于上市公司年报及招股说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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