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俄乌战事的不顺和北约组织援助力度的加大，俄罗斯也逐步将原本的“天然气供应威胁”付诸实施。7月21日，俄罗斯和德国之间最重要的天然气供应管道北溪1号在长达10天的关闭后重新恢复运作，但目前的供气量只有规定的40％。现在欧洲为了应对供应量的减少和不定期的直接关闭，不得不增加在秋末前补充其天然气库存的努力。欧盟委员会已经敦促所有成员国从8月1日开始减少15%的天然气使用量，国际能源署也在倡导为今年冬天的天然气短缺制定紧急计划。那么在经济和俄罗斯捆绑最深的德国，天然气和国民经济问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为了方便读者理解，我将以问答的形式来予以解释。
北溪1号示意图
问1：天然气供应管道北溪1号现在的情况如何？
答：北溪1号的额定供应量为每年550亿立方米，于7月11日关闭进行维护，并于7月21日恢复使用，但供气量只有规定的40％。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6月中旬燃气涡轮机的损坏，导致管道供气量下降到这个危险的指标，而俄罗斯并没有修理这种机械的能力，必须送回德国由西门子公司进行维护。但这款设备处于欧盟的制裁范围之内，加拿大对其实行了出口管制，所以中间的这近四周时间都是德国政客们在游说加拿大政府对涡轮机组进行“制裁豁免”。现在加拿大政府已经松口，并且第一台涡轮机组也送到了，但整个管道恢复到额定运量的时间表仍然是不确定的，业内人士的估计绝不会早于8月中旬。北溪一号的问题只不过是俄罗斯“能源讹诈”的一部分，在波兰和保加利亚拒绝以卢布支付天然气进口费用后，俄罗斯于4月下旬停止了对这些国家的天然气供应。而芬兰、荷兰和丹麦也因为“对俄罗斯国家不友好”喜提断气资格，6月份俄罗斯向欧洲输送的管道流量比上个月下降了40%以上，只有47亿立方米。
北溪管道在德国国内的站点
问2：俄罗斯接下来会怎么做？
答：俄罗斯的做法仍然是逐步切断天然气供应，并威胁要做出全面的“断气”来向欧洲施压。现在矛盾的交点在于俄罗斯是否打算以各种手段挫败欧洲各国为冬天到来所进行的天然气储备计划，由于这种做法有利于俄罗斯在下半年的交涉中处于有利地位，我们可以假定克里姆林宫是乐于看见这种情况的发生的。截至7月19日，欧盟范围内的天然气储存已达65%，欧盟已敦促所有成员国在11月前将其库存补充到80%的容量（德国的目标是在该日期前达到95%）。如果俄罗斯进一步压低北溪管道的运气量或直接将其切断，将会使欧洲的天然气储备计划变得格外艰难甚至完全无法达成。涵盖天然气、电力和其他部门的监管职能的德国联邦网络局发出警告说，北溪管道40％的输送能力只能勉强达到储备预期，如果进口量在这个基础上再次下降的话，德国将无法满足冬季需求。
莫斯科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们不断表示会持续向欧洲施压，将供应量的下降归罪为对俄罗斯的制裁。但这并不意味着普京可以在克里姆林宫里操纵欧洲各国，实际上他的此行此举不过是一个还没有爆炸的定时炸弹——如果持续降低天然气供应量，或者过早地关闭管道供应不仅会剥夺俄罗斯的出口收入，消除其战略威胁，更是会强迫欧洲与俄罗斯进行全面的切割，并且留出好几个月的时间来进行准备。
德国威廉港附近的一个石油和天然气储存设施
欧洲正在做最坏的打算：欧盟委员会主席乌苏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几周前建议，欧洲必须为俄罗斯天然气的全面切断做好准备。她已经敦促所有成员国制定应急计划并进行国家间的协调，以此来减少天然气需求并最大限度地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布鲁塞尔呼吁立即削减天然气使用需求，以避免在今年晚些时候发生俄罗斯突然中断天然气供应时被迫实习仓促的能源政策。7月20日，欧盟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减少需求的计划，旨在从8月1日开始削减15%的需求。
问3：德国人准备怎么做？
答：作为世界第三大天然气净进口国，德国正在为全面关闭俄罗斯天然气做准备。2022年前五个月，由于春季气温较高以及价格上涨，德国的天然气需求比去年下降了14%，但该国正在采取一些额外的措施来减少需求。工业方面，德国鼓励大型企业节约并出售他们未使用的天然气，并为此提供额外的补贴。在电力部门，德国正在重新启动污染严重的燃煤电厂，即使这对作为执政联盟一部分的绿党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决定。同样，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想法下，德国还在评估核电站延期停运的决定（德国剩余的三座核电站计划在2022年底前淘汰）。在3月份的一次评估中，相关部委否决了核电延期，但现在又再次进行了更详尽的电网压力测试，根据测试结果，德国有可能会将这些核电站延期使用5-10年。
德国埃森巴赫附近的伊萨尔核电站
6月，在北溪管道运输量被削减后，德国宣布进入第二阶段应急状态（根据欧盟规定，德国的天然气应急计划分为三个阶段）。如果德国政府评估认为基于市场的措施不足以保障今年冬天的天然气供应，德国将进入应急计划的第三阶段，涉及包括天然气配给在内的国家措施。
上面这些提到的都是“节流”的举措，德国政府也在考虑“开源”的方式，增加来自其他国家的天然气供应。德国在3月份购买了1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并提供了150亿欧元的信贷额度来刺激企业囤积天然气。这些举措增加了来自比利时和荷兰的间接液化天然气（LNG）进口。德国国内目前没有液化天然气进口能力，但有计划建立至少五个浮动的液化天然气进口终端，以及两个永久性的陆上站点。但问题同样来自于德国内部：德国企业对于液化天然气的长期化、正常化的进口存在疑虑，他们出于经济利益的考虑“无理由地”相信这场能源危机会在本年内结束（想想西门子这些企业在俄罗斯军工业中吃得有多深，这一点应该不难理解），所以他们签署的液化天然气供应合同要么是短期合同，要么是具有灵活条款的长期交易，这也打击了外国企业和德国政府对接的积极性。
德制猎豹防空坦克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僵局很可能会在近期被德国企业的铁杆盟友普京亲自打破：俄罗斯宣布为回应德国正式向乌克兰提供重装备（3辆猎豹防空坦克于26日抵达），北溪管道的供应量将“在近日内下降到比以往都要低的水平”。如果普京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做了，对游说德国政客的企业家们将是致命的一击，而且效果在今天当天其实就已经显现出来了：德国国防部声称会加快重装备的输送，并且考虑直接提供更为先进的豹二坦克。
问4：这些会为德国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
答：俄罗斯天然气供应链的断裂必将损害欧盟最大的经济体，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问题是损害会处在怎样的范围内？各种研究估计，2022年德国的经济萎缩将处在GDP的0.2%至5%之间，2023年受到的影响会更大，但之后会逐渐减小（与此相比，全球化疾病在德国的影响是GDP的5％）。影响的大小取决于天然气的配给方式：如果优先考虑福利相关（家庭能源供给），那么留给非金属矿物和化学工业等天然气密集型行业和钢铁或造纸等下游联系紧密的行业的供给自然就变少了。这些重点工业的供给不足会带来连锁性的负面影响。但如果从福利部门的供给里想办法（比如建议家庭在今年冬天降低供暖温度），势必会造成选民情绪的反弹，这同样也是德国政府不愿意看到的。截至目前，德国政府还没能从这些糟糕的状况中理出头绪来，出台一个包含有侧重点的相关配给政策。
有句话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说这些都晚啦
就目前来看，“痛苦的切割”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北溪管道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恢复到战前的供应水平，美国人不愿看到，北欧其他国家不愿看到，甚至俄罗斯也不这么想。现在只剩下了德国人一厢情愿地去守着这根“不断下降的枷锁”，而随着欧洲安全对德国武器援助力度的步步紧逼，德国人最后也不得不放弃经济利益和俄罗斯撕破脸皮，毕竟欧洲盟友的价值远超东欧的这个已经变成敌人的“昔日盟友”。那么如果现在还不做准备，等到链条真正断裂了，还能从中获得足够的收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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