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插画
图 by 权力的游戏英文wikia
黑内容
定计奔流城
原文：Stefan
翻译：兰德
我以往曾经反复强调一点：那就是罗柏·史塔克和黑鱼布林登不应该指责艾德慕·徒利在红叉河阻击泰温公爵的军事行动，二人声称艾德慕的行动破坏了他们将泰温公爵诱入陷阱的作战计划，但这一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艾德慕·徒利压根就不可能知道二人的作战计划，而且整件事就是他们俩的错，因为他们事先没有跟艾德慕有任何沟通。
另外，我还有一个可能更容易引起争议的观点，那就是罗柏和黑鱼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诱敌计划，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将战争失败的责任推到艾德慕头上而制造出来的说辞而已，因为他们认为后者是一个很合适的替罪羊。
HBO改编的电视剧《权力的游戏》中的相关情节也是如此展开的（不过在剧中，奔流城和石磨坊之战的地位都被大大降低，徒利军队在石磨坊的主要阻击对象也从泰温公爵变成了疯狗魔山），而且我重新审视了以往的观点，并稍稍修正了自己对此事的结论，那就是罗柏和黑鱼对艾德慕的指责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
图 by Amok
首先，我要指出，罗柏和黑鱼似乎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那就是艾德慕·徒利是奔流城公爵，而且他还是三叉戟河流域的最高统治者。换而言之，他是所有河间地领主的最高封君。我提出这一点，是因为如果你仔细观察他的亲属对待他的恶劣态度，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他的姐姐凯特琳，总是指责他不应该擅自处理政务，而应该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他们昏迷不醒的父亲；
他的外甥罗柏，虽然只有他一半的年纪，却拥有他永远都难以企及的权威；
他的叔叔黑鱼布林登，作为罗柏的心腹，对自己的侄子却只有轻蔑和指责。
罗柏一方的作战会议，基本上都是北境的领主和凯特琳、黑鱼布林登等人在参与，艾德慕·徒利几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根本就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相反，很多人却都莫名其妙地指责他派遣的四千徒利军队惨败于（占有绝对优势的）詹姆·兰尼斯特麾下的一万五千大军。
所以我们可以想见，艾德慕多数时候都是与旗下的河间地领主或者他们的继承人在一起，尤其是派柏和梅利斯特两家的继承人，而且艾德慕的做法并非凯特琳说的那么一无是处。毕竟，他是河间地的统治者，他需要与旗下的封臣和领主们建立紧密的联系。抛开酗酒和嫖妓不论，艾德慕的所作所为实际上与奈德·史塔克笼络封臣的做法别无二致，后者经常与自己的封臣交谈，邀请他们列席自己的机要会议，并与其保持良好的关系。试想，如果是在和平时期，除了佛雷，河间地的绝大多数领主都会是艾德慕的小伙伴，所以我得说，艾德慕其实非常擅长笼络自己的封臣。
但要解释为什么强调艾德慕的河间地封君的身份非常重要，我们需要回到罗柏当初给艾德慕的这道命令（假设确实有这么回事）：在我西征期间，守好奔流城。
看起来这条命令似乎很清楚很好理解。我稍后会澄清一点，那就是罗柏即使有所谓的诱敌计划，这道命令也是非常愚蠢的，但此节暂且按下不表，我们先认真审视一下防守奔流城这道命令到底意味着什么。
首先说明一点，那就是这里的奔流城指的绝不仅仅是这座城堡本身。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维斯特洛大陆的背景是（中世纪的）封建社会。所以现在我们从中世纪的封建社会的视角来审视这道命令。在这个案例中，我们看到艾德慕的封君罗柏·史塔克进军西境前，给他留下河间地的主力部队防守奔流城。而在（中世纪）的封建社会里，任何一个军事指挥官都不会把这道命令理解为仅仅只是防守奔流城这座城堡而已。
如同在史塔克眼里临冬城代表着北境一样，对于艾德慕而言奔流城就意味着整个河间地。所以当罗柏命令艾德慕在自己西征期间防守奔流城时，实际上就是要艾德慕防守整个河间地。
当然这种地域观念在今天看来不合时宜，但它与当时封建社会的实际情况是相契合的。领主发誓要保护自己旗下的所有臣民，与某些人不同（没错，这里说的就是黑鱼布林登），艾德慕很看重自己的这一誓言。如果艾德慕只是躲在奔流城的坚固城墙后无所作为的的话，那算是哪门子的领主？历史已经证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如果艾德慕如此行事，他就会成为人人所不齿的背誓者和懦夫，而对于任何一个领主而言，如果他还想得到自己的封臣的尊重并让他们服从命令的话，那么背誓者和懦夫的骂名对他们而言绝对是无法承受的。而且现在艾德慕也三十来岁了吧，我们可以预期他在不久的将来会继任奔流城公爵并统治河间地很长一段时间，而这意味着他不可能承受得起这样做的巨大风险。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未有过这一想法的原因。
到这里，也许有人会站出来为罗柏辩护，将战争失败归咎于艾德慕缺乏军事洞察力或者说他在战术上的无知，但这种说法对于艾德慕而言是非常不公平的。罗德利克·凯索不过是凯特琳任命的“临冬城”代理城主而已，然而当他得知托伦方城遭受铁民围攻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带兵去驰援托伦方城，为什么？因为他作为史塔克家族统治北境的代理人，保护临冬城的封臣免遭铁种荼毒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临冬城不仅仅是一座城堡，它代表了整个北境。同理，奔流城也一样，它代表了整个河间地（译者注：类似的指代说法在现代的新闻媒体中俯拾皆是，记者，新闻发言人用北京指代中国；用华盛顿指代美国；用莫斯科或克里姆林宫指代俄罗斯等等）。
作为读者的我们看不到这一层的原因在于，我们是通过凯特琳的个人视角（POV）来审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而我们知道，在牵涉到家庭事务时，凯特琳的立场往往都带有很深的偏见。
此外，过度悲伤之下，凯特琳的情绪也很不稳定，时不时就会爆发，而艾德慕就是她的出气筒，因为他是凯特琳的弟弟，一个脾气很好的弟弟，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从不回嘴。如果艾德慕能狠狠地掌掴凯特琳和布林登的大嘴巴，告诉他们自己才是那个在奔流城发号施令的人的话，局面对于他和罗柏而言会好很多。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作为奔流城公爵的艾德慕是非常称职的。他不仅能与旗下的重要的诸位封臣形成紧密的联系（当然佛雷除外，但他们向来因为“暴发户”的身份而为三河诸侯所轻，艾德慕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他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还是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官。毕竟他仅以泰温公爵一半的兵力，就击败了“壮猪”李勒·克雷赫（并将其俘虏），挫败亚当·马尔布兰爵士（两次）、佛利蒙·布拉克斯和魔山本人的进攻（事实上，从徒利军队的预备队在红叉河的个渡口之间迅速来回移动的情况来看，我推测艾德慕的兵力应该在泰温军的三分之二左右。）
也许读者们对红叉河阻击战看法不一，但艾德慕的的确确取得了胜利，而且是决定性的胜利。兰尼斯特的损失比他大得多，而红叉河的渡口仍旧牢牢地控制在徒利军队手中。艾德慕在战前所做的准备事后都被证明极富成效。最终徒利家族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他们成功地挫败了泰温回援西境的企图，将其牢牢地钉在赫伦堡。
当然，红叉河阻击战从战略上来讲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胜利，因为提利尔家族与兰尼斯特家族在此期间缔结了同盟，而泰温公爵及时抓住了战机，他让自己的部队掉头，与提利尔军队汇合后回援君临，进而在黑水河之战中击溃了史坦尼斯，使得战局发生了彻底的逆转。
所以说，是艾德慕把整件事情搞砸了，对不对？
要是他能按照罗柏的命令呆坐在奔流城后边，不干扰泰温渡河回援西境的军事行动，史坦尼斯就能顺利拿下君临，兰尼斯特将会输掉战争，形势会对罗柏一方非常有利，对不对？
错！
接下来展开的分析是我的这一论点的第二个部分，我将详细阐明罗柏和布林登对艾德慕的指责是多么的荒谬可笑。
红叉河阻击战持续了大约一周左右，如果艾德慕不出兵阻击泰温的话，泰温的部队确实会因为离得太远而无法及时回援君临（以每天行军15到20英里的速度估算，七天的路程确实足以对整个战局产生重大影响）。
但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因为罗柏和布林登声称的诱敌计划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我们简单总结一下：泰温的部队绕过奔流城西进，然后被困在罗柏军队以及奔流城徒利军之间动弹不得，而史坦尼斯趁机拿下君临。这个“计划”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却大有问题。
因为如果艾德慕真的如罗柏和布林登所愿，只是照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这道命令的话（当然，我前面已经论述得很清楚了，这点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艾德慕根本不可能这么做），那他就会躲在奔流城后边无所事事，如此一来，就没有人阻止泰温的部队再次渡过红叉河回援君临了。因为他得到的命令没有变嘛，守好奔流城这座城堡就行了。所以既然前面艾德慕应该呆坐奔流城，不阻止泰温渡河回援西境的话，那么后面当泰温再次渡过红叉河回援君临时，他也应该不加阻拦呀，对不对？换言之，艾德慕是人不是神，他不可能从罗柏的这道“命令”中推测出自己应该先放泰温渡河西进，然后封锁渡口，阻止对方再次渡河回援君临。
当然，他也可以看着地图，臆测罗柏可能会制定什么样的作战计划。但这同样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胡乱猜测自己国王的作战计划，然后据此来展开相应的“配合性”的军事行动，无疑后果会是灾难性的，而且这也不是一个审慎的指挥官所应该做的。下面让我们站在艾德慕的立场来审视这一问题。
罗柏和布林登告诉他，作为对兰尼斯特军队入侵河间地的报复，他们要劫掠西境，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储备物资，并进而威胁兰尼斯特的根据地。他们确实是这样做的，罗柏的人马将自西境劫掠得来的大批物资以及牛羊等牲口都运到了奔流城。所以艾德慕没有理由怀疑劫掠西境就是罗柏的整个计划。
那么在这个计划里，罗柏最大的威胁是什么？显然是泰温公爵回援西境，牵制住史塔克军队，并彻底消灭罗柏的军事行动（这也正是泰温公爵的真实意图，所以他才会下令在公牛渡组建一支兰尼斯特新军，以图合围罗柏）。
因此，艾德慕在红叉河阻击泰温是合情合理的，他得阻止泰温回援西境，对罗柏的人马造成威胁，好让自己的封君能对兰尼斯特的军队予以各个击破（罗柏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他带兵歼灭了驻扎在公牛渡的兰尼斯特新军，并且通过不断地劫掠西境的金矿和城堡，严重挑战了泰温公爵的权势）。总而言之，这个计划确实有它的战略意义，而且罗柏那边传回奔流城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罗柏和布林登拟定的所谓绝妙的诱敌计划不仅是艾德慕所完全意想不到的，对于读者而言也是措手不及的。但受限于凯特琳带有强烈偏见的个人视角（POV），我们认同了罗柏和黑鱼的说法（就像当事人艾德慕那样，毕竟他的封君和叔叔没有理由要对他撒谎啊）。
事先声明一点，我并不是说罗柏大言不惭地对艾德慕当面撒谎，这与他富于荣誉感的性格不太符合。但我要指出的是，罗柏此时因为他的作战计划失败，心里非常不痛快（当然战局逆转是外部因素的作用，主要是蓝礼和庞洛斯的死亡“促成了”高庭与凯岩城的联盟），为了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他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出气。鉴于之前他的舅舅艾德慕多次被凯特琳和布林登当做出气筒，所以艾德慕自然成为了背黑锅的理想人选。因此当史坦尼斯在黑水河惨败等坏消息传来时，身处西境某地的罗柏和布林登可能展开了如下的一段对话：
要是泰温被牵制住，无法回援君临就好了。
是啊，都是石磨坊惹的祸。
没错，石磨坊的仗就是一坨翔。
要是艾德慕不出兵阻击泰温就好了。
没错，全都是他的错。
如果罗柏和布林登真有所谓的诱敌计划的话，那他们给艾德慕的命令就应该是下面这样：先放泰温渡河西进，然后封锁红叉河的所有渡口，防止敌人再次渡河。如此这般，这个所谓的诱敌计划才会奏效，然而我要再次强调的是，他俩压根就对这个计划本身一无所知。所以《列王的纷争》的开头，罗柏和布林登离开河间地入侵西境前，他们压根就不可能有这么个所谓的诱敌计划。
到这里，也许还会有人为罗柏辩护，认为鉴于艾德慕经常出去嫖妓，而且还频频酒后失言的情况，罗柏不信任艾德慕，不与其沟通自己的作战计划是情理中事。
这样说貌似有几分道理，但事实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因为艾德慕是奔流城公爵，河间地的最高统治者，所以于情于理罗柏和布林登都应该与他沟通作战计划。
鉴于罗柏之前在笼络麾下的北境领主上的出色表现，他在这里对艾德慕大发脾气让我感到非常惊讶。据我观察，罗柏主要是通过凯特琳和布林登来笼络三河诸侯，毕竟他俩都是河间地的人。但罗柏没有意识到的是，他俩都对艾德慕有很深的成见，所以二人给出的意见都不那么合理。更糟糕的是，对于自己旗下最重要的封臣——统御半个王国的艾德慕公爵，罗柏竟然没有哪怕一点点起码的尊重。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罗柏对大琼恩之流的粗鲁之辈却礼敬有加，当然他也因此得到了对方的誓死效忠。试想：要是罗柏能拿出哪怕一点来对待艾德慕，并让他参加自己的军事会议的话，那么他会发现自己的舅舅是一个心胸宽广且乐于服从的人，他也会得到舅舅的追随和忠心。大家别忘了，艾德慕和他的河间地领主们是自发向罗柏宣誓效忠并加冕他为三叉戟河之王的，他们本来没有效忠罗柏的义务。遗憾的是罗柏没有给予他以应有的尊重，而艾德慕也只好到别处去追求荣耀和寻找身份认同。
这也是罗柏输掉战争的重要原因。罗柏也许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官，并且懂得如何笼络麾下的北方人，这主要得益于他父亲艾德公爵的悉心教导，当然其中还有他对北境的强烈认同的因素。但对于河间地和三河诸侯，他却没有类似的认同和深厚感情（而且他的主要亲信顾问与河间地的领主们关系也很一般），所以下面的情况我们就很好理解了：除非有必要，否则罗柏总是和他麾下的北方人待在一起，而与三河诸侯们总有距离。罗柏总是事后才会想起他们，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应该怎样统治三河流域，也不知道应该怎样驾驭他们。罗柏是为战争而生的国王（领主），我们几乎可以断言，一旦他赢得战争，百分之百会回到临冬城，而把河间地的事务丢给本地人来处理。罗柏看不到这一点，但艾德慕在这一点上是很清醒的，所以更具政治头脑的他，相应的做了一些准备。因此，罗柏输掉战争的责任并不在艾德慕。
作者简介：Stefan Sasse，德国人，冰火论坛“首相塔”王牌写手，著有《五王之战》《重读魔龙》。毕业于图宾根大学，主修历史、德国文学和政治学。大学毕业后任中学历史老师，2013年辞职，开设有专栏和博客分析评论流行文化，包括奇幻史诗巨著《冰火》，也时常在报纸上撰写历史、政治方面的评论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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