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谷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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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系列散文（二）

捡谷穗

作者：雨婷

       那是吃大锅饭的年月，人们都不肯真正卖力气干活，队里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低，公分越来越不值钱。一个男劳力出一天工竟然赚不到三毛钱，一个女人一天倒能捡上几十斤谷穗。手脚麻利的，跟自己的男人配合默契，甚至能“捡”回满满一麻袋谷子。

        那时候粮食很紧张，米要卖到四角多钱一斤，很多人家都把捡来的谷穗当口粮。一到割稻子的季节，女人们都不出工，全跟在自家男人的后面，连娃娃们也出动了，大家拿着袋子、挎着篓子，真是一支捡谷穗的大军啊。

那年爸爸已经被停发了工资，妈妈也被开除了工作，两个妹妹先后送给了人家。尽管如此，一家五口除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三个人都没有口粮，就靠叔叔每月寄点钱来接济，生活很是拮据。

爸爸每天躲在家里看书、写字，从来不敢在白天出门，偏偏母亲又怀上了小妹妹。母亲已经吃下了堕胎药，祖母听信算命的说母亲肚子里是个男孩，又给母亲吃了保胎药。

         我还不满七岁，就跟许多女孩子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捡谷穗。我发现别人经常能碰到漏打的谷穗。有一次，表哥叫我去翻一堆稻草，那稻草我刚刚翻过，什么也没有，我就不再去翻了。表姐一听就赶快跑过去翻，真奇怪，稻草底下竟然是一大堆沉甸甸的谷穗。

快收工了，别的女孩子的篮子都装得满满当当的。贵财伯见我的篓子里还只有小半篓不饱满的谷穗，知道我回家又要挨爷爷骂，就拿了把镰刀给我，用手指了指稻田暗示我到田里去割。我以为他叫我帮队里割稻子，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呀。”他看到我茫然的样子，对表哥叹了口气说：“这女孩子太老实了。”

回来的路上表哥不知怎么走得特别慢，走到半路，表哥突然叫我放下篓子，到前面去看看路上有没有人。我放下篓子，很快就跑出了好远，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可我不明白表哥为什么要叫我看人，大概是要解尿吧，那可得让他早点知道，别让他憋不住了。于是我放开嗓门大声叫：“哥哥，没有人。”幽深的山谷里，久久的回荡着我的呼喊声。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回去时，表哥和表姐都变下脸来指责我：“你怎么这么傻？谁叫你大声喊了，看着没人回来不就是了？”我摸不着头脑，看到表姐那懂事的样子，心里对她好生崇拜，她不过比我大两岁，可她怎么那么懂事？大家都夸她能干。祖父特别喜欢表姐，还常常拿我和她对比，说我是多么无用，干起活来横手背脚（笨手笨脚）。

当我重新跨上篓子时，我发觉篓子变重、变满了，篓子上面还是那堆谷穗。我问表姐，篓子怎么变重了，表姐笑笑说是菩萨嫌我傻，故意要累我，累一累就会变得聪明一些。我听了觉得也有道理，谁叫我傻呢，我总是处处不如别人。不论是砍柴、采野菜、拗笋、抓泥鳅还是挖蚯蚓，我不但比不上村里别的女孩子，我甚至还比不上妹妹。

我知道爷爷不喜欢我，总说我是赔钱货，我读到三年级时爷爷就叫我不要读书，就算读出来了也是帮别人家赚钱。母亲说爷爷是嫌弃我一直招不来一个弟弟，嘴巴又不甜，挨打也不肯求饶。

回到家里我把篓子交给祖母就跑出去玩了，回来时发现大家都在议论我，爷爷狠狠地骂我是“杖打鬼”，“杖打没血出”。表姐总是那么聪明灵活的样子，大家都说她懂事能干。我看着大家那疑虑的眼光，不禁想，自己为什么一直聪明不起来呢？现在大家都在笑话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来证明自己是聪明的。

晚上我躺在被子里问祖母，为什么大家都说我傻，真的连菩萨也嫌弃我吗？祖母没有回答，却紧紧地搂住了我，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到了我的脸上。

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自从我在福建考上大学以后，村里人都说是我们黄家祖坟葬得好。现在当然不会有人说我傻，生活中我也尽量的学聪明一点，为人处世圆活一些，可是我怎么也学不会，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得聪明起来呢？

（本文八十年代曾在《福建文学》发表）

作者简介

作者

黄婷:笔名雨婷，南平市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80年代创作的小说、诗歌、散文等作品在《人民文学》、《福建文学》数十种不同刊物发表过。辍笔30余年，2020年诗歌作品发表在楠竹诗词文艺、闽北日报、中国诗歌报、中国爱情诗刊等。系《中国爱情诗刊》【中国爱情诗社】在线诗人。

朗诵简介

朗诵

　　朗诵者简介：网名从善如登，山东淄博人。喜游泳、爱朗诵，愿在声音世界里遨游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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