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诗文
- 2022.1.21 -
“腊七腊八，冻死鸡鸭，腊九腊十，冻死小人儿！"这是过去农村老家常说的一句口头禅。
在我的记忆里，数九严冬的农村老家酷寒难耐，放眼望去，柴草堆旁几只鸡瑟缩着，单腿着地。小孩子嘴里呼出阵阵白气，破帽沿上挂满冰霜，双手揣在袖管里，脸蛋儿冻得通红……村东头老荣家家道殷实，早早地用塑料布把北窗户糊得严严实实，后门口挂上棉门帘子，炕头一个大火盆火炭通红…
我家日子紧巴，每年缝缝补补后门口挂上一个灰褐色的棉门帘，就得靠多搂柴禾勤烧炕，只盼得日头早点儿爬上东山坡，玻璃上冰花开化，一缕阳光照进黑黢黢的小屋，才生出几分暖意。
因为要起早贪黑上班，90年代初，我们把生下才六个月的儿子送回了农村老家让母亲带，母亲搂着大孙子一天到晚喜笑颜开。夏天还好过一点儿，大蒲扇不离身，可入冬就犯了难，于是每天天不亮，母亲便早早起来，里里外外忙个遍后，再炕头上生起一个炭火盆，玉米骨头烧得红彤彤的，靠着火盆旁，把孙子的棉袄焐热穿好。再盘坐在炕头，解开裤带，把大孙子的两条小腿儿直接插进自己的棉裤腰里取暖，上面大棉袄一裹，包裹的严严实实。即便这样，还不断向火盆里加柴，火龙筷子搅个不停，生怕冻坏了大孙子这个“小人儿"！
记得那些年，电视里正热播《动物世界》，在赵忠祥老师浑厚而有磁性的解说中，小袋鼠在袋鼠妈妈＂育儿袋＂里快乐成长的画面，像极了祖孙二人。于是，邻居们便插科打诨，送给我母亲一个"老袋”的雅号…
对于这个雅号，母亲并不反感。一是街坊邻居戏称，二是电视机及袋鼠妈妈那份体贴照顾像极了自己。于是，母亲的“育儿袋”就成了大孙子的“安乐窝”。孩子欢喜了就闹，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露个小脑袋，扑棱着两只小手，好不温馨、好不自在！
母亲和蔼心善，人缘极好，街坊邻居常来我家聚会。不管平日节日都十分热闹，来到家里也不见外，渴了自己倒水，累了往板柜上一坐，炕头一盘，侃大山、拉家常，尤其是漫长的冬季，大家围坐在火盆旁，说着笑着，其乐融融。
一天早晨，大家又如约而至，围拢在火盆旁，三叔二大爷一群人有说有笑，扯地谈天，好像有说不完地话，说着说着，就到了做中午饭的时间。按照往常，大家就会不用主人催促便主动散去，可那天母亲却下了“逐客令”。邻居们打趣的说“看看，老袋饭做好了不是，赶我们走呢！”母亲一脸尴尬地说“不，不是那个意思”。边说边往自己的棉裤腰指。原来，“育儿袋”大孙子在奶奶裤裆里“哗哗“地尿开了，热沽嘟嘟的尿呼呼地湿透了母亲的棉裤，不知坐多久了，这尿比往日里还多得多！“哈哈，老袋尿裤子喽！！”于是，大家在嘻嘻哈哈声中各自散去。母亲这才紧张麻利地把大孙子抱出这湿漉漉的"育儿袋“……
二十几年过去了，母亲年事已高被我们接到城里居住，有了暖气，漫漫寒冬也不再那么难熬。母亲时常久坐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散发出淡淡地思乡之情……偶尔“噗嗤”一笑，是否又想到了那湿漉漉地“育儿袋＂呢……
如今，在母亲“育儿袋”里的小鸟儿早已出窝，已有自己的归宿。耄耋之年的母亲时时叨念在口中、牵挂在心底。近日，时常重复着做一个梦，一不小心把孙子看丢了！梦到湿漉漉的“育儿袋”……
今年入冬老人咳嗽不止。这可急坏了远在天津的儿子，闻讯星夜接老人到天津大医院，抽时间挤时间陪伴奶奶。那夜我悄悄地去看母亲，只见儿子半跪在床边，把奶奶的头抱在臂弯里，用勺子轻轻地为奶奶喂药……面对眼前的画面，阵阵暖意涌上心头，“羔羊跪乳已知孝,乌鸦反哺孝亲颜”，儿子已懂得感恩，不由得心生欣慰，看着母亲那花白头发，不禁想起了老家那寒冷的冬季、热腾腾的火盆还有妈妈那湿漉漉的“育儿袋”……泪水，已夺眶而出。
母亲的“育儿袋”，子孙的“安乐窝”。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在那个袋子里，不管怎样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都会温暖如春……
孙文生，现任遵化市政协副主席，喜爱文学、书画、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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