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时，父亲正坐在院子里乘凉，矮脚凳旁放着那张我熟悉的老方桌。桌子上摆着一把茶壶，一只搪瓷缸和他的木质烟笸箩。
我蹲下身来，用手抚着油漆斑驳的桌面对老父亲说：“爸！这桌子啥时做的，我还记得很清楚呢！”老爸一边磕着烟袋，一边笑咪咪地回答:“嗯，那是你上二年级那年做的呢。”
回想起来，在我上小学二年级以前，我家吃饭用的饭桌已经是又破又小了。放在炕上吃饭，奶奶和我们姐妹四个围坐在桌边相当拥挤。我们吃饭的时候，父母亲只能站在我们身后。九岁那年，农闲的时候，父亲不知从哪扛回来一块木板，身后跟着后街的木匠大叔，说要给全家做一张大一点儿方桌，我们姐妹高兴得直跳。
父亲和木匠大叔又从后院找来几根圆木，就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动手做起方桌来。家里难得增添一件像样的家具呢。作为小孩子的我们，高兴地围着木匠大叔转，有时候还帮忙递些东西。只见大叔首先把木板放在一条长凳上固定好，拿下耳朵上夹的铅笔在木板上做个记号，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墨斗弹线，接着就用刨子刨起木板来了。薄薄的木屑瞬间卷成一朵朵木花从刨刀上面的方孔蹦出来，散落到地面上。每当大叔停下来的空档，我们就跑过去，在地上拾起几朵卷得好看的木花，又飞快地跑到一边去。边跑边把花儿放在鼻子下闻，淡淡的木香味儿，真的令人陶醉呀！
傍晚，方桌已经初具雏形，板板正正地摆放在了院子里。我们围着它，叽叽喳渣地说着话儿，盼着能早点儿用上它。突然，眼尖的二姐指着方的桌一角对父亲说:“爸，你看，这个桌角有个疤！”我们立刻把目光聚到二姐手指着方向，可不，方桌桌面一角的木板上有一个鸭蛋大小的木疤，显得很突兀。父亲安慰我们说:“不影响吃饭，没关系的。”但是在我们心里都有一点儿小小的遗憾。
第二天，大叔带着海罐橘黄的油漆来了。我忍不住把方桌上那处有疤的地方指给大叔看，大叔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没关系，一会儿把它盖上。”于是大叔就找来一块木片，刻了一个漂亮的小葫芦，把它贴在桌子角，妥妥地盖上了那块儿树疤，方桌瞬间就变得更漂亮了！
方桌做好以后，吃饭前，我和二姐都抢着把桌子摆放到炕上。因为谁摆桌子，谁就可以抢先坐在有葫芦的桌角。
这张老方桌，不但承载了我们一家七口的一日三餐，而且还是老母亲做家务的工具:挑豆子，剥花生，裁鞋样，粘鞋底……几乎样样工作都是在桌子上进行。方桌也是我们姐妹学习的地方：放学回来，我们就趴在上面写作业。在炎热的夏天，父亲还经常把它搬到堂屋北边，找来一张凉席铺在上面，让我躺下来睡午觉。之后的我们像一只只小鸟一样飞离了家园，有了各自温馨的小家，等我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的时候，母亲总是在方桌上摆满好吃的菜肴来招待我们。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家里也添置了大的餐桌椅，但除了来客人以外，父母亲几乎很少用它。吃饭时依然习惯把这张老方桌放在炕上。
母亲走了以后，只有这张老方桌陪着父亲。老人家坐在老方桌旁边的时候，一定是在回忆我们小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桌边的情景吧？
刘凤鸣，女，文学爱好者。曾在《金秋文苑》发表散文，《小村抗疫记》、《白发里的旧时光》，《故乡的田野》；在《雾灵文学》发表中篇小说《红杜鹃》、《一个人的守候》、在热河发表《裙子情节》，也曾在网络平台发表过多篇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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