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硕鼠

大恩一天之内已经往外边拎出第五只硕鼠了。

所谓的硕鼠，就是大老鼠，你们知道吗？大恩眨巴着小眼睛，正在跟几个孩子卖弄着。

孩子们便揪着大恩的衣襟嚷，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于是大恩便急了，拿起石头夯孩子们。只可惜，每一次，他都夯不准。

这个时候，我出来了。孩子们便冲我伸伸舌头，静了下来。

大恩原来是个高材生，为了供女朋友上大学，自己辍学去打工。只可惜，女朋友大学毕业后，却跟人跑了。因为这，大恩生了场大病，好了后，精神就不正常了。以前，爹妈活着，有他吃，有他喝。后来，爹妈死了，村干部就给他弄了五保户，有钱，却还去街坊家去蹭饭吃。

孩子们追着看大恩玩硕鼠，但是更多的孩子是借机笑话大恩，好手好脚的，啥活也不干，天天逮老鼠。大恩就更正道，不是老鼠，是硕鼠。孩子们便哄的一声笑开了。

大恩玩老鼠可有一套了。不，得更正一下，是硕鼠。我跟别人说这事的时候，大恩每一次听到都会给我更正一次。

他用一根绳子拴住硕鼠的尾巴，像放狗一样往田野走去。孩子们便拿着小棍跟在后面，大声嚷着，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有的时候，棍子会打在硕鼠的身上，但是更多的会打在大恩的身上。到了田野里，大恩会解开绳子，说跟硕鼠玩捉迷藏。但是，硕鼠好像不愿意跟大恩玩，滋溜一下，就消失了。

我告诉孩子们，硕鼠是偷粮食的贼。近几年，连年干旱，田里的粮食收成不好。孩子们问我，大恩放进田里的硕鼠会不会吃我们的粮食？我点点头。孩子们便商量，想阻止大恩把硕鼠放到田野里。

大恩不愧是高材生，却把握住有利的时机，解开硕鼠的绳子，让硕鼠又一次跑到田野里去了。

孩子们骂大恩，也是偷粮食的贼，还往大恩身上扔小石子。但是，大恩不怕，几十年来，他似乎练就了钢筋铁骨，还咧着嘴说，你们别伤它，它也是生命。

因为这，村子里的人气得牙根咬得嘎吱作响。可是，一个疯子，谁又能拿他有法呢？可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有人看上他，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是从外地来了，知道大恩是个五保户，也知道大恩精神不正常。可是偏偏打定了主意，要跟大恩过日子，还租了车，带着大恩领回来了大红的结婚证。

有了女人的大恩，一下子变了样。

有了女人的大恩的家，再也逮不出来一只硕鼠了。

我觉得这样也好。我跟孩子们说，这就是缘分，缘来了，做梦都不会梦到。孩子们有些回味以前的生活。我说，回忆啥？现在多好，没有硕鼠去吃你们的粮食了。孩子们一下子开心了，跑到田里去捉蛐蛐。

看着大恩和女人幸福地过日子，村里的人都说，一定是大恩上辈子积了德吧！有的说，也可能是女人上辈子欠大恩的。总之，人们在默默祝福大恩。

平淡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天早晨，我听到女人在呜呜地哭，便跟着几个街坊去看看。屋里的衣柜被翻得烂七八糟，更可恶的是，大恩竟然光着屁股蹲在炕上撒尿。我们进去的几个女人忙捂上眼睛，骂嗓着出去了。我似乎看到大恩的眼神里的幽怨，本想问问是咋回事，却被邻居大哥一把拽出来。大哥还说，我就想不明白，这样的疯子，跟他过啥劲啊？

我知道，大恩的病重了。

更没有想到的事在第二天午后发生了。

我是第一个醒的，忙叫醒了午睡的邻居。这个时候，大恩家已经窜出了火苗子。我们拼命地救火，119也来了。火最终灭了，可大恩的身子已经烧焦，面目全非。

有人赶紧去找女人。

女人没有找来，却来了警察。警察说，女人是个骗子，大恩是她的第五个猎物。女人想带着大恩十几年的五保钱潜逃，被当场抓获。

大恩的钱回来了，大恩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哭了，街坊哭了，跟大恩一起玩硕鼠的孩子们也哭了。

作者：刘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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