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记忆
文/徐小东
回想少年时代的乡村生活，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家北院房根下那一树芬芳美丽的杏花。在我以后学习、工作、生活的历程中，那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时常引逗我走出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梦回朴实秀雅的农家小院。
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期，为了尽力照料乡下在军队上受过重伤，仍然孤苦伶仃的大伯父，非常注重亲情的父亲和唐山市里的三叔一家商议后，耐心地说服母亲放弃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和城镇户口，带着年幼的姐姐、哥哥离开了县城，落户于边远山区小村，并在那里度过了近二十度艰难的岁月。
那时，我们的国家尚处于落后的计划经济时代，乡村百姓的物质文化生活都相当贫困，在经济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母亲仍不辞辛劳地付出汗水，倾心营造着农家小院春有花、夏有果、秋有荫、冬有景的优雅意境，经过一家人好多年的努力，李子树、软枣树、杏树和刺梅等果木、花卉便在房前屋后深深地扎下了根。母亲是一位勤劳的家庭主妇，除了参加生产队繁重的田间体力劳动外，一年四季总要忙里偷闲地侍弄院子里的果蔬、花木，并时时督促我们及时利用课余时间打柴、拾粪、养兔，借以减轻家庭沉重的经济负担。母亲为七口之家日夜奔波的身影，唤醒了小院的勃勃生机和家庭谋求中兴的力量。
山乡的春天来得早，去得也相当快，因而更令人倍加怜爱、珍惜。回想起来，给我印象极深的是屋后那棵高大的杏儿树，有了她的芳姿，小院生机勃勃的四季总是那样令人神往。惊蛰之后，大地慢慢从严冬的梦境中苏醒，母亲便带领姐姐、哥哥在树下挖好深浅适度的沟渠，并着手给杏树浇水、施肥和剪枝了，我也在她们身后拿着小铲、小桶欢快地跑东跑西。热爱美好的事物是孩子们的天性，在严寒与东风进行拉锯战的时节，我常常盼望着头上飘来一片粉红色的云彩——那是杏花绽放在东风中的倩影。在这样等待的心境里，枯槁的枝杈上不久便缀满了如红高粱粒儿一般大小的蓓蕾，像珍珠，像玛瑙，总觉得形容不是那么贴切，我觉得那真像初生婴儿一双双胖乎乎的小手，在料峭的东风里触摸着春天的气息，感受着春天若有若无的爱抚，让人看着感动，看着更让心中倍加疼爱。
“小楼一夜听风雨，明朝深巷卖杏花”。雨后的土地、山谷、青灰的树干似乎微微地膨胀了，杏树上数不清的花蕾也一如山村女孩子健壮柔美的肢体日渐丰满。在山村艰辛环境中成长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地将杏花时节看成是春天里的一个重大节日，如果哪一年谁没能欣赏到东风第一枝的如期绽放，那真是无异于错过了春姑娘的第一份厚礼，心中将会充满无言的愧疚。
美丽的杏花在中国传统中，是十二花神之二月花，足可见其地位之高。母亲很喜欢杏树，老人家告诉我，杏树的树龄长，可活一百年以上，既能采果，又能赏花，其果肉、果仁均可食用。杏花时节也是母亲大人最高兴的日子，看到左邻右舍的女孩子们相聚在杏花树下，欣赏、夸赞杏花儿的美丽芬芳，母亲的脸上常常洋溢着艰辛生活中难以展现的微笑，这微笑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希望，也是母亲将美丽芬芳奉献他人的欣慰。
“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这是宋代诗人杨万里一首吟咏杏花的五绝，可以看得出，他对杏花儿的观察是十分细致的。 在北方的果木中，杏花绽放得相当早。她的颜色是又红又白，胭脂万点，娇姿万端，占尽春风，稍后色彩则由浓渐渐转淡，到谢落时就成了雪白的一片，她舍弃了梅花的冷峻、孤傲，和桃花的张扬、妖冶，让人倍感质朴而悄然，就如一位位像身着薄薄轻纱的少女亭亭玉立于紫红的花托上。杏花儿更象山村的女孩子，在自然、淳朴的乡风中绽放，寄托着春天最初的美丽、清纯。杏花的芬芳淡雅而悠远，引来勤劳的蜜蜂和美丽的蝴蝶与她相伴，让人联想到“红杏枝头春意闹”的胜境。历代诗词中讴歌杏花的诗文难以胜数，在古典名著《西游记》中作者吴承恩老生生曾这样赞美貌美、多情的杏花仙子——青姿妆悲翠，丹脸赛胭脂，下衬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上穿一件烟里火比甲轻衣，妖娆娇似天台女，不亚当年俏妲姬。又有“雨润红姿娇日嫩，烟蒸翠色显还藏”的佳句，让人赏心悦目。杏花的花期是很短暂的，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美丽的花儿便会片片飘向大地母亲的温柔怀抱，奏响了孕育着夏日希望的悠悠序曲。
在我十三岁的那一年夏天，国家着手落实城镇下放农村户的相关政策，终于得以如愿恢复工作的母亲带着我们姐弟四人欣喜万分地搬回了县城，开始了新的生活。时光逃去如飞，让人倍感遗憾的是，历经40多年的岁月沧桑，我始终也没能找到机会，在春风中回到农家小院的大杏树下，尽情欣赏那杏花展露芳菲的如画美景。但杏花的美丽和清纯，已像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印在了我漫漫人生的记忆里，她会永远地激励着我时时以感恩的心态生活、工作、学习，不断努力发现、创造和保护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为家庭兴旺、为国家富强、为民族的伟大复兴奉献自己一份份微薄的力量。
作者简介：徐小东，1966年出生，河钢矿业石人沟铁矿职工，唐山市、遵化市作协会员 ,2001年开始写散文，在企业内部报纸《河钢》《河钢 矿业版》上发表100多篇散文、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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