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往事之二十六：中秋月饼
二00八年一月一日起，国家法定节假日，增加了三个成员：清明，端午和中秋。在此之前，它们徒有节日之虚名，眼见到了正日子，国人仍需照常上班。
我儿时的故乡，那其中的两个节日，清明和端午，是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洛阳人不过清明，相传源自宋朝，由来已久。讲夸张点，当年的父老乡亲，几乎顶不真清明是哪一天，因为阳历的节气，通常不被人留意。当然，我们也在春天给祖先上坟，只是每家定的日子，各不相同，多在清明节之前。
我个人对这个节日，有着天生的敏感，因为1974年清明节，是我的出生日。从不忌讳什么鬼节，在我眼里，如林徽因所言，人间四月天，那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再有端午节，正值家乡收麦忙季，家家户户，造场，割麦，脱粒，扬场，晒麦，俗称的焦麦头天，时时如战场，没有人顾得上，气定神闲吃粽子，那是南方人的事儿。
还有一些节日，不知其名称，比如三月三，据说是上巳节，乡亲们不讲究它的来历，单知道买肉买菜包饺子。还有六月六，家乡人就叫过六月六，有人说，那叫洗晒节，也许是，但除了改善一下伙食，其它方面，与平日也没什么不同。
至于腊八，祭灶及元宵节，在我们的童年记忆中，则统统被覆盖，被春节到来前后，那大大的喜悦所覆盖了。
所以，那些民间传统节日，似乎仅剩下中秋，可以单独拿出来聊聊了。
我们的客户方多是酒店，并且都是那种会做月饼的酒店。早些年，每每临近中秋之时，客户即会摇身一变，态度忽然异常热情，我就能猜到，那是要吩咐我们订月饼了。但凡开了口的，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多少真金白银，都换成了一堆堆让人尴尬的月饼。
之后，我也便不得不想法设法，送亲戚，送朋友，送老乡。然而，礼尚往来，我家客厅的行李架上，又会堆上不同包装、不同款式、不同口味的月饼。
如是之纠结，月饼已成灾多年。
相比而言，近几年好了很多，社会风气的改善，是全方位的。鄙视浮华奢靡的背后，强买强卖也少见了。客户偶尔也让买月饼，但完全以自愿为原则，只买一两盒，人家也不责怪。
这中秋前的寂寥，难免让人欢欣。
当没有了月饼的骚扰，反倒想尝尝它的味道了。那日，到彩蝶轩买回一个散装的月饼，直径八公分左右，双黄莲蓉馅儿，回来切成几份，一家人分着吃，十分的香甜可口，跟小时候吃月饼的感觉差不多。
记忆中的月饼，个儿大，中秋节之前，家里早早买上一个，散装的那种。商店里会帮着打包，使黄油纸将月饼裹起，上面附一张四方红色油光纸，油光纸上，是金粉画着的嫦娥奔月图，最后再用细绳十字交叉捆紧。
母亲把这月饼拿回家收着，中秋之前，只有闻的份儿。那香甜的味道，从油纸里散发出来，吸引得我不时走近了嗅一口，再欣赏一下美轮美奂的嫦娥奔月图，再扳着手指数一下日子，憧憬着节日早点到来。
亲戚家也会送月饼过来，通常也都是只拿一个，留下亲戚的，再把自已买的做回礼。然后，我就再欣赏客人留下的这种，猜测它会不会更好吃， 隔着纸闻一下，味道却都差不多。
如若同时来两家亲戚，也极好处置，私下将他们带的月饼，交换后彼此做回礼即可。总之，到中秋那一天，我们必定，有且只有一个月饼。
吃过晚饭，没多少人有心思赏月，都惦记着月饼。农村人历经了太多从月芽尖尖到月儿圆圆，都说春花秋月美，但在我们眼里，这圆月实在不稀罕。但月饼可不同，每年只能吃一次，每次只那么一小块。拿到手里，先看看里面都有什么，红绿丝，花生仁儿，核桃仁儿，冰糖块，一样样材料，都必定向大人问清楚它的名称，再咬在嘴里细细品出它的味道。
后来再大点，经济略好之时，中秋节亲戚送月饼，数量已增加到四个，虽然个儿小了一圈儿，但做工更精细，叠摞在一起，依然黄油纸包裹，依然有嫦娥奔月红光纸，依然细绳十字交叉捆扎。所不同的是，中秋当天，能盈余多个月饼，馅儿依然相同，红绿丝，花生仁，核桃仁，冰糖块儿。
再后来，每逢中秋节，县城上班的三舅，总托人带月饼给我家，自此，我才认识了苏式月饼和广式月饼。偶尔调一下口味，既新鲜又好奇，月饼原来可以这样松软。
再后来，没见过老式月饼了。一个个独立包装在塑料袋子里，一盒四个，平放在模具加工的保护壳里，还都配有塑料刀叉，外包装有纸盒，有铁盒。
月饼的外包装越来越豪华，口味越来越多，却越来越不稀罕了。记得当初做老师时，有个中秋节，来回送迎过之后，还落下了十几盒月饼，都记不得如何处置了。
最近这些年，大堆大堆买月饼，亦或者说是被动的买，总也吃不出味道。也见过木盒包装的，盒身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镶着亮晶晶的五金饰件。说也奇怪，看到这些，我会产生这辈子不想再吃月饼的感觉。
还是无比怀念，怀念那黄油纸，红光纸，细绳子捆着的老式月饼；怀念那金粉画的嫦娥奔月；怀念那一家人分吃一个月饼的感觉。所以，在彩蝶轩，我只买了一个月饼。
每年中秋，想俺河南老家的娘，必给她寄一盒月饼，广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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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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