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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元平 | 对 50年前吃肉的记忆

我出生在1964年的乡下农村。大约十来岁,对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记忆已经很清楚了。那时候农村里的人们生活非常穷,衣服穿得破破烂烂不说,吃饭也是一个大问题,对于吃肉,那更是一种奢望。在当时,一年当中只有两三次吃肉的机会,而且只能是尝尝肉的味道,很少能饱饱吃上一顿,全村没有一家或一人能够经常吃上肉。那时正是人们说的“大集体”时代,土地是集体统一耕种,秋收的粮食按每家人口去分发,但还得按上一年或上一个月劳动挣工分多少去分粮食,完成了干活的任务,足额分;没有完成干活任务,按比例分;不干活不分;不干活想要分粮食,需要交现钱,所以当时有体力的人都得去干活,总不能饿死人,干部与群众一视同仁。

每年到了中秋节,生产队集体养的羊经生产队领导班子商量,就可以杀十几只或二十几只,杀多杀少,按生产队的富裕程度而定,仓库里有粮食,家底厚的生产队,就多杀几只,否则少杀或不杀。遇到穷村子,几年也不杀一只羊,社员们就一年吃不上一点儿肉。生产队养的羊,春天剪羊毛能卖钱,羊粪也能卖钱,这两样收入加起来补贴生产队日常开销。村子穷社员就穷,社员一年的收入少得可怜,如果说收入,就是个别人家一年养一头毛重100多斤的猪,才卖六七十块钱,平时养鸡卖鸡蛋的钱,还得供孩子念书,买煤油,买火柴等生活用品的开销。日常生活中除了给儿子娶媳妇,一年几乎没有大项开销,平日里农村卖肉的也少,买肉的更少,除非哪家养的猪、羊或鸡生病死了,也不舍得自家人吃,还要拿出去卖,那时候吃死猪肉,也没有卫生部门去监管,吃坏肚子的人自认倒霉,自己负责,也不去找其他原因。

生产队杀了羊,羊肉给社员分,人人有份,遇上好年景,每人分半斤,年景不好,每人分二三两,像一家七八口人,分三四斤肉就不错了,分回来的这点肉怎么吃,说起来真让人心酸。一家七八口人,孩子们之间相差仅一两岁,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才两三岁,大人们哪能舍得吃这一点点肉呢,分得的这点肉就准备到了过节时吃几顿荤腥。那时别说小孩子们,就是大人也吃不出牛肉,羊肉,猪肉还是什么肉的味道,感觉到所有的肉都是同一种味道。

有一年,记得我刚上学,知道肉好吃,正好那年社会上搞爱国卫生运动,上级要求人们把家里养的狗都处理了,于是每家把狗都吊起来勒死了,狗皮一剥去卖钱,狗肉用开水煮着吃,记得狗肉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很难吃。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当时没有什么调料,只放一点点花椒,大料,再加一把土盐,酱油根本没有,调料放的少,腥味除不了,味道难闻,吃起来难吃。有的人家干脆把狗肉扔了,就要一张狗皮,狗头狗下水一律扔到村边的沟里去了,我们五六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又从沟里捡回了狗头狗肠子,当时正好村里有一个烧石灰的土窑,平日里生着火,捡回来的狗头狗肠子洗也不洗,直接拿到石灰窑的火上去烧,烤一会儿再用铁丝钩翻一下,烤熟以后,拿到村中后山上,五六个人开始分着吃,只记得味道也不错,狗肠子里面的狗粪怎么处理,隐约记得将狗肠子翻过来一抖就干净了,还互相抢着吃,吃着吃着让大人们发现了,说我们几个人吃狗肠子狗屎怎么样怎么样,我们躲得满山跑,再想吃,就怕大人笑话。最后,剩下的不少也扔到了山上,这件事直到今天,几十年过去了,村里的老人依然记起这件事。

一年中还有一次吃肉的机会,那就是过春节,和过中秋节一样,生产队照例杀羊分肉,这次分肉或许比中秋节多一些,每人半斤到一斤,人口多的分几斤,最多分七八斤,准备着过大年,春节到了就能吃几顿饺子,想起那时候的农村,人们生活真是可怜。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七八,大人还不给我们吃肉,到了年三十才开始吃肉,吃多少已经记不清了,从年三十直到正月初五,这五六天,天天吃的比较好,好到什么程度也已忘记,只记得饭很香,又是白面油炸饼,又是冻肉炖粉条,过了初五以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清淡生活,一点儿荤腥都没有了,那时候因为吃肉的机会少,肥肉比瘦肉贵,猪大油又比猪肉贵,猪肉要比羊肉贵。

记得有一年刚过完大年,吃完一根大骨头,骨头两端仍有一些啃不动的筋头,就扔在了房顶上。到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种地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顶上有一根骨头,骨头上还有肉,拿起来就啃,啃上去还有点儿香味,就使劲儿啃,一直把骨头啃干净才扔了,骨头里的残留骨髓还能抹在手上制手裂。

中秋,春节两大节日,生产队杀了羊,给社员们分了肉以后,羊下水(羊头、羊肝、羊肚)就分成三份,按户抓阄,当地叫抓单单,抓住了什么算什么。全村七八十户人家,户多下水少,就得弄几个空单单,每家抓一次,都希望好手气抓住羊肝,不想抓羊头(蹄),当然羊头(蹄)还比空单单强。吃的时候羊肝最省事,羊头(蹄)最费时,又是燎火,又是洗。农村人平时都烧秸秆,牛马粪,燎羊头必须用烧煤的大火,人们干活又忙,顾不上燎羊头,往往不想要羊头。人们一年四季吃点油都很少,更别说吃肉了。一年当中,只有这两个节日才能或多或少见点儿荤腥,从口感上分不清牛肉、羊肉、猪肉那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其他的肉,根本没有(像鱼肉,虾等),家里养的母鸡要下蛋卖钱,公鸡也要卖钱,对吃肉的要求那是何等的迫切。

记得有一年,我们几家人共同分了一副马肠肚,大人们七手八脚地开始洗,从下午一直洗到了傍晚,家里已点上了煤油灯,再洗下去有点看不见了,放锅里就开始煮了,煮到半夜,几家大人小孩一块吃了起来,吃的那个香就别提了,最后没有吃完,剩下的每家又分了一份儿,第二天才发现马肠肚里到处都是马粪,昨天根本没有洗干净,就那样在全村闹出了不小的笑话。

每年冬天,下了雪,大人小孩都出动,在雪地上扫出一块空地,用自制的套鸟木板去套鸟,那套鸟场面在农村真够热烈的,套住的鸟一律弄死,拿回家炉火里一烧,虽说肉不多,却是那时的美味。

每次遇上亲戚朋友办喜宴,一家人都愿意去吃上一顿,宴席虽说简单得很,却是六人一桌,菜也是几冷几热,炒豆芽、炒豆腐、红烧猪肉、炒豆角丝,外加调凉粉,大凉拌菜,由于人们在饮食上清淡,全村没有一个胖子,基本都是瘦高,矮小的体型,女人们苗条细柳,或高或低,形成了乡村特有的风景。

到了秋后,遇到丰收年,集体谷场上的庄稼堆得像小山似的,眼看立冬了,还是干不完的活儿,干部一碰头商量,采取夜战加班突击的办法,凡是夜间出动的劳力,不论男女老幼,干完活儿的深夜,每人一份羊肉大饼。那时我们还小,正睡的香,父母使劲儿喊我们起来,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一块羊肉塞进嘴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就咽了下去,还想吃,兄妹几人每人一块,碗中已空,此时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尝出羊肉的滋味,从那时起,不知有多少年也没有吃出肉的味道来,直到80年代初全国农村改制后,才对各种肉有了全新的认识。

每年两个节日的杀羊,队长找几个会杀羊的社员来杀羊,当把羊开膛破肚完成后,一只只白条羊悬挂在了房梁上,杀羊的几个师傅就大口大口地生吃羊尾,羊胸的肥肉,吃得津津有味,我们小孩子看见也好像有点儿生猛吓人,可想而知,那时人们对肉的渴望达到了一种何等的程度。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社会进步了,农村许多的观念以及饮食文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的生活都富裕了起来。宴席上,又是鸡又是鱼,大鱼大肉随便吃,调料种类也多样化了,同样的狗肉成了营养丰富的大补,价格虽然不贵,却成了餐桌上少有的精品,回味半个世纪的往事,让我们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投稿微信:nmrwsd



竺元平


【作者简介】竺元平,1964年2月出生于商都县一个小山村,1984年10月参加工作,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平时喜欢读书并写一些体会,目前曾在多家网络平台刊发十几万字的作品,被《海纳百川文苑》平台聘为副总主编,热爱生活,向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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