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学史：07.飓风来袭

达尔文到港口和菲茨罗伊会合，他们要到1831年的年底才能正式出发。与此同时，英国皇家海军也在急切的等待着巴巴多斯传来的消息，他们为此派了皇家海军的一艘军舰前去打听消息。

一开始是一艘法国船带回了一点消息，说是靠近加勒比海的巴巴多斯岛遭遇了飓风袭击。法国人的消息英国人是不是能够完全相信呢？英国人自己也不确定。第2天英国的军舰约克公爵号带来了更多的详细信息。船上的人都说一场6个小时的飓风袭击摧毁了巴巴多斯岛上的大量种植园。

巴巴多斯岛的位置

巴巴多斯岛当时是英国在大西洋的一个最重要的。巴巴多斯岛是一个热带的小岛，面积并不大，但是岛上阳光充足，特别适合种甘蔗，种甘蔗可以榨糖。糖在当时可是紧俏物资，以赚取高额利润。所以整个巴巴多斯岛基本上全是甘蔗田。岛上的粮食全部靠从外地进口。道理很简单，用岛上宝贵的土地和阳光去种粮食，实在是不如种甘蔗来的划算。所以巴巴多斯岛可以算是英国在加勒比海最重要的一个，那简直是个摇钱树啊。

后来各方面的消息就陆续传回了英国。英国驻美国的领事匆匆向国内报告。巴巴多斯岛可能已经被完全摧毁了，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最后还是巴巴多斯当地报纸的记者发回了最详细的报道。8月10号这天晚上，岛上刮起了大风，层层叠叠的云堆积在了天边。强烈的大风横扫了整个小岛，到了夜里3点就彻底变成了一场飓风。大风伴随着雷雨，天上时不时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岛上的房子被掀翻了屋顶，有的干脆就被夷为平地，就连大树都被连根拔起。无数的老百姓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等到早上天亮以后，大家一看，整个巴巴多斯岛简直是哀鸿遍野。首府布里奇敦只剩下一栋房子还立着，剩下的全成了废墟。所有的船只都被扔到了岸上。不管是牧场、香蕉园还是甘蔗田，全部被夷为平地。前前后后死了有上千人，尸体只能堆放在街道上，那叫一个惨啊。

英国议会讨论应该怎么办？最后决定拨款10万英镑对巴巴多斯岛进行援助。当时巴巴多斯的总督领导救灾，他还认为一切灾难都是上帝造成的，他还带领大家一起向上帝祈祷， 而且还设立了一个“全民哀悼及向上帝感恩日”，以后每年都要纪念这场风灾。这种事儿嘛，按照传统理论， 气象灾难就是上帝不高兴的表现，所以降下灾难来惩罚人类。在基督教的理论体系里面。上帝不仅支配的天气，而且上帝就是天气本身。

基督教对于欧洲的影响是非常深的。英国人普遍信仰新教，欧洲大陆信仰天主教的比较多，法国就是典型。让英国人印象最深的两场风就是所谓的“新教之风”。这两场风算是影响到了英国历史的走向。

1588年，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本来要进攻英国。结果西班牙的舰队遇上了一场飓风。很多战舰因此搁浅，而且还有好多士兵掉到水里淹死了。反正这场飓风是帮了英国人的大忙。所以英国人就管这场风叫“新教之风”。因为英国人信奉新教，西班牙人信奉天主教。当时的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只能仰天长叹，看来上帝不站在他这一边。有关英国人大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那档子事儿，我在工业革命的专辑里面曾经讲过，而且是一开篇就讲了。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回去重新复习一下，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威廉渡海登陆

到了100年以后，也就是1688年，又有一场风帮了英国人的大忙。因为国王詹姆斯一世信奉天主教，要改变英国的信仰。结果众位大臣就不干了，希望把詹姆斯一世废掉，从荷兰引进新国王奥兰治的威廉。其实这威廉也不是外人，他是詹姆斯一世的女婿。所以这场战争就是女儿女婿带头反对自己的老爹。

但是荷兰军队要跨海征服英国，那么风向就成了关键。一开始风向对于威廉这边是不利的。连续刮了三个礼拜的西南风。荷兰人是逆风，所以天主教徒管这场风叫“教皇之风”。

但是这阵西南风刮过去以后，风向就变了，开始刮东风。这就是第二次“新教之风”。威廉是顺风，于是威廉就率领远征军登上战舰，开始向英国进发。中间风向又出现过几次反复。最终威廉还是登上了英国的海岸。当时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毫无抵抗能力，于是就下令撤退了，后来逃亡到了法国。威廉就和自己的妻子玛丽共同担任英格兰国王。而且同时接受议会提出的权利法案。这次事件就是在英国历史上非常重要的光荣革命。

有关神风的绘画

我们中国人对欧洲那边的事儿不是太熟悉。但是新教之风这段历史，怎么听着怎么像日本的神风。元朝派舰队想征服日本，也被台风刮得七荤八素。本来日本人都快顶不住了，这下好，老天爷帮忙。所以日本人就把那场台风称为神风，都是靠自然界的力量逆转了局势。看来不管是欧洲还是亚洲，大家的思维方式其实没太大差别。

现在有研究气候的科学家们做出了分析。从16世纪到17世纪都是小冰河期，天气比较冷，气候也就比较反常。到18世纪才出现不稳定的复苏。到了19世纪，天气就变得相当温暖湿润，冰河期算是过去了。所以1588年和1688年这两场新教之风都跟当时的气候异常是有一定的关联。所以当时出现了不稳定的非季节性风暴。欧洲出现了漫长的严冬，而且夏季也不太热。所以什么时候刮什么风就有点不太好判断了，其实不管是英国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荷兰人也好，它们都是海上的老手了，如果不是气候异常，也不至于弄的这么晕头转向。

小冰期

16世纪和17世纪人们的宗教观念还是比较保守的。后来情况就开始改观，大家才把亚里士多德的书给翻出来了。他的《气象通典》开始在大学里流行，随着印刷术的普及，这本书也就流传到了民间。尽管亚里士多德的书里面错误百出，但是起码他确定了一个原则，那就是天气现象是可以被研究的。你如果非要把雨雪风霜都理解为上帝的情绪，那这玩意就没法研究了。谁知道他老人家啥时候不高兴，啥时候甩脸色？

经常在海上航行的水手们其实心里都有数。每年到了夏末或者是秋季，西太平洋的天气都会变得十分狂躁。我们中国就在太平洋西岸，所以我们中国对这种事太熟悉了，年年夏天都是台风比较多的时候。欧洲的航海家们满世界乱窜，他们对这种事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们通常会在每年的8月1号到10月22号把船停在港口里避风。

18世纪的伦敦

我们知道大航海是跟金融紧密相关的。远洋出海一趟，可是要不少钱的，你得找人去贷款。万一船在路上沉了。那该怎么办呢？所以保险行业就应运而生了。所以我们现在翻开地图看一看世界上最著名的金融中心，纽约，伦敦，香港……全都是港口。所以金融行业对于灾难天气也是非常敏感的，他们每到飓风季节，就会提高保险费。

所以有些人就开始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到天气跟上帝其实没太大关系，难道上帝是看着日历牌来决定是不是发脾气？这好像说不过去吧。如果天气现象真的是个自然现象，那么它一定是可以被研究和预测的。

英国皇家海军就派威廉·里德去巴巴多斯岛准备善后工作，他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工程师。巴巴多斯岛遭遇到了严重的风灾，那么肯定要进行恢复和重建，是少不了工程人才的。等里德到了巴巴多斯岛，已经是1832年的1月份了。当地仍然是一片狼藉，样子也没有比遭遇风灾的时候好多少，也就是说重建工作开展得非常慢。

巴巴多斯遭遇飓风袭击

里德对气象学也很有兴趣，他买了几张当地的报纸。他发现在飓风发生之前的报纸上，报纸对当地的天气是有描述的，当地的天气非常的闷热，湿度很大。而且报纸还描述当地从8月初开始，当地就开始下大雨，时不时的电闪雷鸣。而且还发生了雷击伤人的事件。闪电击中了乡下的一间房子，结果有一个婴儿不幸遇难，孩子他妈也被雷电击伤，家里养的鸡鸭鹅这种家禽，也死了不少。

但是到了8月10号这一天。天气变得非常晴朗，阳光灿烂。大气显得透明度非常之高，这也就是俗称的水晶天。到了下午天气就开始变了。在北部的海平面上聚起了一大坨乌云。然后就下起了小雨。滚滚的乌云就从头上过去，到了11点左右。微风就变成了大风。到了半夜，飓风就来到了小岛的上空，所以这一夜是电闪雷鸣，风大的没法描述。而且雷声也全都混杂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听清楚。当地的报纸描述，雷声就像100门大炮一齐鸣响。

里德关心的不是这些描述，而是细节。他注意到了报纸上描述的风向变化。最初风是从东北方向刮过来的，然后没多久就变成了西北风，一个小时以后它暂时减弱了，然后呢又变成了西南风，最后刮的是西风和西北风。这风向怎么转来转去的画圈圈呢？为什么飓风的风向会发生变化？在当时谁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现象存在。

里德在当时只是想为巴巴多斯的这场飓风灾难留下一个详细的记录。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想尽量收集数据。他把当时在附近航行的所有船只的航海日志全收集过来了。他要在地图上把所有的风向标出来。他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用这种方式是可以追踪风的变化的。

后来里德到了附近的圣文森特岛去调查风灾的情况，因为受灾的并不只是巴巴多斯岛一个岛。圣文森特岛距离巴巴多斯岛有129公里的距离。里德就问了当地的人，当地人告诉他，在8月11号的一大早，他们亲眼目睹了飓风来到了圣文森特岛。当地人说，有前所未有的大片云团，从北面压过来了。所以大家都躲在自己家里关门闭户，一直到早晨7:00，飓风自北向南横扫过去。

圣文森特岛

里德计算了一下，飓风从巴巴多斯岛刮到圣文森特岛花了7个钟头。也就是说飓风的移动速度是每小时16公里。

第一个追踪风暴移动的人不是里德，而是美国开国的国父之一富兰克林。你别说富兰克林这个家伙研究的东西真是杂七杂八的，什么事他都掺和一脚。那个年头到处都是低垂的果实，只要你心思细腻，对周围充满好奇心，具有一定的科学素养，而且愿意深入研究，那么你一定是能做出点什么科学成果来的。

这年刚好有月食，富兰克林打算在美国费城的家里面观测月食。先把望远镜架上，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偏巧刮了一阵风，刮来了一大片云彩。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顿时就全都看不见了，富兰克林这个泄气啊，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富兰克林看到了波士顿的报纸，他发现新英格兰地区观察到了月食。坏天气是在月全食结束以后好长时间才发生的。你看，新英格兰地区的人就比富兰克林要幸运多了。

所谓的新英格兰地区，就是美国东北角的6个州，在纽约以东。包括缅因、新罕布什尔、佛蒙特、马萨诸塞、罗德岛、康涅狄格。波士顿是马萨诸塞州的第一大城市，在纽约东北方向300公里的地方。这几个州的面积都非常狭小。这是英国人登陆美洲的第1站，所以叫新英格兰。费城位于宾夕法尼亚州和新泽西州的交界处，位置就在纽约的西南边，距离纽约只有130公里。

富兰克林认为坏天气是从费城往东北方向移动，一直移到了新英格兰地区，因为移动需要花时间，所以自己这边倒霉，没看见月食，但是新英格兰地区有机会看到完整的月食。

但是富兰克林发现了一个问题，当天晚上刮的是东北风。既然风是从东北方向往西南方向刮。波士顿是在费城的东北边，为什么是费城先出现坏天气，然后波士顿在过了好几个小时以后才出现坏天气呢？为什么天气的移动和风的方向恰好相反，这是哪门子道理？

富兰克林的朋友很多。他给很多的朋友写了信，询问他们那天晚上到底什么时候天气变坏了。风向到底朝向哪边？根据他汇总的情况。风向的确和风暴运动的方向是相反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