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刚刚出炉的《寻秘自然》第二季的第一支宣传片。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是由北京八零八二声音工厂专门为科学声音原创定制的。《寻秘自然 2》是我在追赶欧美大厂科学纪录片之路上迈出的第二步。说真的，在这 1 分半钟的宣传片里，每一秒钟的画面都可谓来之不易。越是在科学纪录片这条路上深入下去，我越能感受到我们与欧美大厂的差距。为什么我们没能拍出比肩欧美大厂的科学纪录片？我认为有三个关键因素：技术、理念与审美。
技术
首先说说技术。在科学纪录片中，免不了要表现那些根本不可能真实拍摄到的画面，比如微小的原子、宏大的宇宙天体、不可见的电磁波等。想让这些东西在屏幕上震撼呈现，需要的往往是电影工业级的技术，比如出色的CG、复杂的特效拍摄等。哪怕是表现那些肉眼可见的物体，比如难得一见的野生动物、罕见的自然现象、稍纵即逝的化学反应等等，也都需要出色的技术。
而决定技术水平高低的，是硬件和人才这两个因素。
主演《完美星球》、《地球脉动》等超高口碑科学纪录片，被誉为“世界自然纪录片之父”的大卫·爱登堡，在 2016 年出了一部自传体的影片《90 岁的爱登堡-镜头背后》。从这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自己与欧美大厂的硬件差距。
比如，他们用这台价格是数百万英镑的 3D 摄像机拍摄科学纪录片……
对于这些欧美大厂来说，使用影视圈最新最好的设备，是他们的家常便饭，看得我满是羡慕嫉妒恨。相比之下，我们自己掏钱买的最好的设备是 Sony 的 FX6，加上所有镜头也就是10 万元左右。
偶尔我们也会“奢侈”一下，去租售价 20 万左右的“阿莱 mini”。
但我们最奢侈的设备也就是相当于人家拍摄花絮的设备，比如这台 Sony PXW-Z450，裸机价约 25000 美元。
人才缺乏也是制约国内科学纪录片水平的关键因素。拿 CG 动画来说，科学纪录片中的 CG 动画不仅需要画面漂亮，更重要的是符合科学原理。他还得根据科学论文把抽象的、肉眼不可见的现象给视觉化。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很难，做起来就更难。
大多数科学论文还都是英文的，就算是中文的，也需要具备相当高的科学素养才能看懂。哪怕是一些看似很简单的画面，要做准确，也非常不易，很多小细节是普通人难以察觉到的。国内非常稀缺拥有良好科学素养的技术人才，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培养出来的。在我的团队中，有两位可遇不可求的兼具科学素养和技术能力的人才，一位是科学史评话的主播吴京平老师。另外，我们团队中还有一位动手能力极强的摄影师大圣，很多实验和拍摄道具都是大圣从头到尾自己亲自动手做的。
欧美大厂的科学纪录片之所以吸引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为了追求真实和准确而不惜代价。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做危险的深夜潜水拍摄，在南极的粪便堆中一住就是两周，常年在野外蹲守拍摄，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稀松平常。反观国内，我们的科学纪录片大多是混剪老外拍摄的素材，或者用一些资料图片做视觉效果的包装，这样做的好处是成本低、速度快，说的好听点叫“讨巧”“四两拨千斤”。然而这样的作品注定难以成为一部有份量的作品，也就很难登上更大的舞台。要想走向国际舞台，就必须深入实地、真实拍摄、坚持原创。从《寻秘自然》第一季开始，我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竭尽所能，以最大的努力去原创拍摄。比如，在拍摄《地磁倒转》这一集时，为了展现当年那根重要石笋的发现地，我们专程远赴贵州，按照论文中的经纬度坐标，跋山涉水来到来到这个纯野生洞穴进行拍摄，我们没有随便找一个类似的洞穴来糊弄观众。再比如，为了还原雷诺实验中一个看似简单的 10 秒镜头，我们尝试了几十种材料，死磕了很多天，才终于拍成。
其实，如果用一点后期特效技术，代价和成本会小得多，普通观众也看不出效果有啥差别。但我不这么想，这是一种习惯，这里退一小步，那里退一小步，慢慢就会消磨完意志，沦为平庸。
我常常跟团队说，你别小看这 10 秒，整个片子就是由无数个10 秒组成的，每一秒钟我们都不能退让。说实话，为了追求真实和准确，我们确实给自己增加了很多很多“麻烦”。为了拍出真实的岩浆，我特地从五大连池带回了国内最年轻的岩浆岩，但我们用喷灯烧，失败了，又买了熔金炉，还是做不成；但我依然不想放弃。如果看到这里，哪位大神能给我提供把这块岩浆岩还原成岩浆的场地和设备，请一定要私信我。每一个镜头我都不想放弃。《寻秘自然》第二季现在还剩下大约 15% 的镜头没有拍完，其中包括 7 个计划中的科研单位和实验室。可是，现在疫情反弹，有些单位拒绝了我们的拍摄申请，有些则无限期延后。但为了能与欧美大厂的理念看齐，我要继续“骚扰”，只要在代价能承受的范围内，我就会死磕到底。好的科学纪录片，画面需要有风格一致的色彩色调、韵律节奏、音乐音效，这些早已经是欧美大厂的共识。他们的许多科学纪录片是可以被当成艺术片来欣赏的，画面精美绝伦，音乐恰到好处。而国内拍摄的科学纪录片，往往只注重用词是不是严谨，对美感却没有太多的追求，画面非常质朴，也很少有原创音乐。
以上这 3 个方面的差距，根本原因是国内没有成熟的科学纪录片投入与产出的商业模式。没有投资回报，自然也就没有资本愿意进入；没有资本进入，就更不可能有好的作品。这又是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悖论。要打破这个恶性循环，就一定需要有人愿意第一个吃螃蟹。
没错，我有吃螃蟹的心态，只是买螃蟹的资金实在太少，只能先买点小虾米吃给别人看，如果味道还不错，或许能吸引到能买得起螃蟹的人加入。但我觉得比吃螃蟹更重要的是如何激发国人对科学纪录片的热情，如何从娱乐影片中夺回一部分眼球。
正在制作中的《寻秘自然》第二季，在这部长达 160 分钟的影片中，为了能留住观众，我给自己定了 9 字方针，就是：中国性、前沿性、新奇性。我会给你讲四个故事：
它被喻为二十世纪经典物理学的最后一个堡垒。我会从湍流的基础概念给你讲起，带你一起走进中科院力学所、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等科研单位，一窥中国科学家破解湍流之谜的艰苦努力。寒武纪生命大爆发之谜历来都是古生物界最被津津乐道的话题，那么这个谜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已经被破解了吗？位于中国云南的澄江生物群是世界上最大最全的寒武纪化石宝库，正是在这里，我们发现了人类的脊椎动物祖先——天下第一鱼。这是二十世纪地质学中最惊人的发现之一。可能很少人知道，在地球的历史上，曾经经历过许多次地磁南北极倒转的宏大事件。倒转的过程到底会持续多久，一直是一个世纪谜题，直到 2018 年中国科学家在贵州三星洞的发现才破解了这个谜题，答案引起了学界轰动。这是最近十多年来天文学最热门的研究领域之一，它激发了无数天文学家的探索热情。2019 年，一个年轻的中国科学家团队成功预言了 FRB180301 的重复爆发，这是世界首次预言成功，为破解这个诺奖级的宇宙之谜做出了重要贡献。剧本创作是整个影片创作环节中最折磨人，但也是最重要的第一步。在半年的时间中，我认真研读了几十篇科学文献，采访了十多位科学家，包括好几位院士和院士候选人。根据专家的审读意见一遍一遍地打磨剧本，逐字逐句地修改措辞。古生物学家舒德干院士、天文学家武向平院士还给我写了书面的推荐函。
当然，给予我帮助的科学大神太多了，像清华大学的符松教授，北京大学的李存标教授、上海天文台的李力刚教授、石油大学的方琳浩教授、紫金山天文台的汤振凡博士等等等等，真的念不完，他们都曾经帮助我逐字修订剧本。将科学思维融入到科学知识的讲解中，也会成为我这部影片的一大特色。从今年五月开始，寻秘 2 的剧组开始启程，我们先后前往云南、四川、贵州、湖北、内蒙古、黑龙江等众多外景地，以及多个科研院所、大学进行拍摄。这中间遇到各种意外和波折，比如在哈尔滨一下飞机就被拉到宾馆等，说起来都是泪，以后有机会再细说吧。
我相信，一部优秀的自然科学纪录片，会影响很多人的一生。
上世纪 80 年代，美国科学家卡尔·萨根主导创作的科学纪录片《宇宙》（Cosmos），首次在全球掀起了科学纪录片的热潮，数以亿计的观众为它痴迷。30 多年后，另一位美国科学家尼尔·泰森拍出了《宇宙时空之旅》向萨根致敬。科学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
其实，我也是被卡尔·萨根种下种子的孩子之一，但我没能成为科学家，而是成为了一名职业科普作家。
我国想要成为受世界尊敬的国家，除了经济的发展，更需要科技与文化的崛起。过去的中国孩子，他们看着欧美的科学纪录片探索宇宙；我希望，未来，全世界的孩子也能看着中国生产的科学纪录片成长。
在从事科普创作的十多年间，我越来越觉得，这项事业有着深远的意义。传播科学，不仅仅是传播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传播科学精神。一口气讲了那么多阳春白雪，最后我还是得回到柴米油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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