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吃鸡是很普通的事。我们小时候,吃鸡,可不容易,属于贵重食品。那时没有大规模养鸡场,都是家养,规模很小。我们家在院子里也养过好多鸡。
养鸡也挺有趣。通常都是母鸡一大群,要牠们下蛋。只有少数公鸡,是为了延续后代。要留一两只公鸡做种,其他全部阉割,四川叫“骟鸡”(四川说成线xian鸡)。
公鸡羽毛美丽,鸡冠红润,一副雄赳赳的样子,就是不长肉……公鸡的尾毛又长,又漂亮,五颜六色。杀公鸡羽毛会留起来,有人会去做鸡毛掸子,我们拿来做毽子。那时很时兴踢毽子,学校还有比赛。
骟过的公鸡不打鸣,不好斗,但是长肉,胖嘟嘟的,而且肉质特别好。和太监一样吧,电视上太监都是怪声怪气。
母鸡在窝里下蛋,下完蛋,就咯咯咯一阵叫,大概是说:我下蛋了!我下蛋了!我们听到叫声就去拣蛋。
母鸡在生下一批蛋大约几十个之后,就要发蒙一段时间,每天散开翅膀,扑来扑去。这是生理现象,就是要去孵化鸡蛋,延续生命。这时我们称之为“抱鸡婆”。如果想它尽量缩短“发蒙”时间,往往人们采用不“鸡道”手段,拴住它,淋冷水,倒过来吊起……我妈觉得母鸡太可怜,顺其自然,让发蒙期自然过去,不折腾它。
要抱小鸡,那时又没有电孵化箱,全靠母鸡孵化。把鸡窝垫上好多草保温,把鸡蛋放进去,通常是二三十个蛋。抱鸡婆就一直趴在上面,靠体温孵化。过一段时间,小鸡就出壳。并不是每个蛋都能孵化出小鸡,也许是哑蛋(未受精),也许温度不够。大多数可以有雏鸡。我们一窝一窝的孵,一窝一窝的养。
母亲教我们唱有关鸡的歌:
笨东西
母鸡骂小鸡
你这个笨东西
我叫你唱咯咯咯
你偏要唱叽叽叽
小鸡声音尖脆,只能叽叽叽。慢慢长大,才能变成咯咯咯。
有一件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我们在高桌上吃饭,小孩免不了要撒饭。小鸡就在下面抢着吃。一次我下高凳子,不注意,踩着一支还是绒毛毛的小鸡,当时就被踩死了。那时,我八九岁,就呆了。母亲倒没有责骂我,只说以后小心点。我欲哭无泪,心里非常难过。饭也没有吃,提着小鸡,到篱笆边,用铁锨挖了一个深坑,把它埋了。好几天我一直心里都不好受,为小鸡遇难而悲哀。十二岁那年,进城念中学,就没有再养鸡了。
在五七干校养鸡,有专人管理,我们只喜欢看公鸡打架,争夺霸权,斗得头破血流。
多年的折腾之后,我们又回到北京,生活慢慢稳定下来。女儿六七岁了,一个孩子太单,我们想再生一个吧。后来梅龄真的怀孕了。
那时我们住在仓库改装的平房,门口大片空地。我用树枝在家门口围了一小片,种些瓜菜玉米,长得都很好。
一次有鸡农到大院卖雏鸡,我想,在市里,买活鸡也不容易,不如买点小鸡来养,为生孩子滋补滋补梅龄吧。于是买了十只雏鸡。
根据常识,可以判断雏鸡的公母。一是倒提鸡脚,头朝上是母鸡;二是让鸡走路,直线是公鸡,两边摆得是母鸡。那么多人买,也容不得你挑了,选强壮一点的吧。长大之后,清一色是公鸡。
后来朋友告诉我:鸡场把母鸡都留下下蛋,公鸡才卖出来,你怎么能买到母鸡呢?我不知道怎么骟鸡,好让它长肉。以前农村有走街串巷的人,专门干这个。
用纸盒子做了个鸡笼,白天放养。给些剩菜剩饭,它们在院子里找虫子,不用管。梅龄预产期快到,我在外面买了一只母鸡。想不到,每一只公鸡都去啄它的头。十个男子汉,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异性。个个都去“踩蛋”,母鸡病恹恹的。
一天下班回来,一只公鸡又在啄母鸡的头。我一生气,一脚飞起,那只公鸡像足球一样,飞起,穿过篱笆,跌进菜园。公鸡们四散逃逸,被踢那只鸡,断了一支腿,一瘸一拐也跑了。
第二天,那只母鸡死了。我也不敢吃,不知是不是有病,只好当肥料,埋了。
一天深夜,梅龄有异象。我赶快起来把她用皮衣包起来。那时又没有的士,用二等车(自行车后座)送她去医院。地面有少许积冰,小心翼翼怕摔跤。去医院,好在一切平安。
回到家立即杀鸡熬汤,首当其冲是那只断腿鸡。从小,母亲就训练我杀鸡,轻而易举就完成。一早就送到医院。一天一只,天天滋补,吃不完的自然归我扫荡。十只鸡,没有白养。
不久,仓库要拆,我们搬进楼房,没有条件再养鸡了。其实,养鸡也挺有情趣的。
2023.4.7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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