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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业务干部去搞四清,据说是接受政治锻炼。像我这样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业务上需要培养,提高的青年教师,一般搞一期,就回单位。我也知道,许多和我一样,参加四清的教师,机关干部,一期完成,单位提出,都回去工作。我也希望早日回学校,尽力提高和学习,积累经验,做一个好的老师。可惜,“运气不好”我碰到这所学校,这个顶头上司。
我们学校是中专升格成立的大学,作为大学,原来师资力量并不强。后来分配了不少年轻大学生,加强了教学力量。我们教研室主任是保留下来,中专毕业的,他正好在教电机学。我和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杨唯高,都是五年制电机工程本科毕业。大概他害怕我们成长起来顶替了他的位置,所以抽调我下乡搞四清。我一下乡,似乎没有想让我回来。四清一期一期搞下去,我和学校似乎没有关系,既没有人询问我的情况,我也不需要向谁汇报,似乎脱离了学校,我也乐得自由。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冲乱了四清,还不知哪年哪月能回学校。
业务极好的杨唯高,把“电机学”中所有“公式”全部用数学推演了一遍,显示了有深厚的数学和电机理论基础。他把他推演的记录给我看,好些公式的演变,我看起来很费劲,需要慢慢研读。可能他对主任威胁更大,所以,他比我更惨,连北京都呆不住。在我下乡之后,他被赶出北京,去山东,后又去了四川峨眉水泥厂。
说实在,用微分方程推演电和磁,旋转磁场等等高深理论,我们主任大概看也看不懂。但是,他大权在握,只考虑自己的地位,哪里管教学质量。把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通通赶走。
北京市四清已经开展一年。1964年11月,北京决定集中力量,在通县搞四清大会战。全市四清工作队,全部拉到通县,声势浩大。
通县,又叫通州,是中国有名的城市,北京的卫星城。大运河的北尽头,漕运的大码头,历史上极其风光。所谓“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北通州,就是通县。日伪时期,通县也曾经是汉奸大本营。
运河风情 图片来自通州政府网
通县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又比较现代化的城市。有名的潞河中学,历史悠久;著名的南街“小楼”风格餐厅……另外有空军驻扎,还有249炮兵学校……现代化的工厂等等.
学校和我一同参加四清的同事,许多是学习社会科学的,都陆陆续续回学校了。而我,业务干部,又接到通知,继续参加新一轮的四清工作。好在北京有个宽容又耐心的姐姐,好脾气的姐夫。每逢休息和节假日,都到那里栖身。
休假期间,姐姐把我那套在农村摸爬滚打,穿成“油腊片”的旧军棉衣裤(1964年初,由解放军总后调来处理给四清工作队员的旧衣)清洗得干干净净,该缝的缝,该补的补。时间一到,带上行头,又上路。在通县报到后,我被分配到西集公社,沙古堆大队。
沙古堆大队是一个很大的村,位于京津公路旁边。听名字也知道,确实有不少“沙地”。据说当年驰名全国的青年作家刘绍棠,就是附近的人。
这次工作队极为庞大,一个生产大队就有几十个四清工作队员。这次工作队队长和副队长都是北京邮电学院的。队长朱教授,是邮电学院电视教研室的主任,五十出头,学者型;副队长,邮电学院团委书记王同志。队员多是高校和中专的教职工、工厂技术人员等等……
第一次集中开会,在队部,满满当当一屋人,互相介绍、认识,后来分配工作……我和小李、小高,三个人分在一组。
小李同志,一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他二十二三岁,是中专毕业的,有一口低沉的男中音;另外一个高大的女同志,高我半个头。也巧,姓高,北京化工学校毕业,橡胶四厂的技术员。我们三个去五队查工分账目。配合我们的是本村贫协王主任的女儿,共青团员,高高个子,漂漂亮亮。
我安排住在一个殷实的家庭,和一个七十多的老头一个屋。房子是非常好的砖房,内部摆设都考究,只是光线差一点。他显然不欢迎我去住,但是又无法拒绝。
他的两个儿子,都在北京城里。两个媳妇都近六十岁,似乎还缠过脚,轮流来伺候。洗脸洗脚都伺候到。冬天,天还没有大亮,就得来,饮食送到屋里。老头有时还发脾气。媳妇恭恭敬敬。
老头对我,还算客客气气,有时聊几句。我早出晚归,和老头很少交流。我不喜欢老头那个威风,那个霸道。我十分同情这两个媳妇。自己都有孙子了,还像小媳妇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可能几十年都这样,丈夫、孩子都在外工作、挣钱,自己在家伺候公婆。两个妯娌关系不错,挺团结的。我看她俩总是商商量量,如何伺候好老头。只有一个重孙,五六岁,可以和老头一起吃饭。享受特殊待遇。
那个时候,农村气氛很紧张。农村的大小干部似乎都准备挨整。听说大队长和书记,都是能人。而当时整个政治气氛,认为基层干部都有问题。明显感觉工作队和基层干部有对立情绪。
我们小组,开始到下面了解情况,接触社员。我们小组,我算是“老队员“,年龄最大,学历最高。他们都愿意听我的。小李同志对上面有些意见,时时给我发牢骚,我总说,慢慢来不要急。
小高永远笑眯眯,怎么说,怎么办。小高,二十一二岁,顺义农村出来的,恐怕有一米七,体格壮实,性格开朗。皮肤黑黑的,但是眉眼和轮廓,都非常好看。有一天我开玩笑说,小高,你真是又高又大的大丫头。她说,是呀,我就是大丫头呀。以后,我叫她,大丫头,她高高兴兴答应。没有想到,以后大家都叫她”高大丫“。她从来也没有生气。
小王姑娘,初中毕业,身材高挑,人也好看,很能干。天天跟我们一起,是我们的向导。村里的情况,常常询问她,有什么事,她去办,事半功倍。就这样,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做,一步一步深入。
这个时期,遵照“桃园经验”,不吃社员的鱼、肉、蛋。几乎天天吃红薯,吃得时时吐酸水,苦不堪言。
我下去二十来天,工作还没有大展开,突然接到调令,到通县四清工作总团,城市工作团报到。那个年代,说走,就得走。我简单交代一下,拍拍屁股走人。在沙古堆,我连人都没有认全,就离开了。和大家也没有深交,所以也没有什么欢送之类的事。
到市区以后,有一天,在通县大街上,有人叫我:老周,老周。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高大丫。大丫说:我也调城市分团。不过,我们不在一个系统,我在街道办,她在工厂办。大丫头说,以后有空到我这里来玩。那时各忙各的,从来也没有一起玩过。开大会时碰到过,聊聊情况。没有想到,以后又分别一起去了房山城市分团。四清结束后,我们友谊保持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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