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九）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从二子家到董家墩子，就两块田远。大花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好像在迈人生最艰难的坎。一肚子委屈无人说，两眼通红通红的，还挂着泪痕。后悔自己不该跟着二子，被他一拉就走，也未来得及问个子丑寅卯。就好像心愿意不愿地随他而来，也怪自己心软。想着昨天二子还为自家挑粪，减轻了大花多大的负担。事有不巧，中途草垛上又突然窜出个大蛇，要不是二子在场，一把捏住了蛇头，那家伙直冲自己而来，如二子不在场，即使二子在场，不是他眼疾手快，大花吓得三魂要掉了七魄不算，不定还要吃那畜牲的亏，下一步，它该会怎样，谁也不知。

 

不过，大花清楚，蛇是冲着她来的。虽然自己跌了跟斗，跌破了褂子，二子没有欺负自己半点，只是二子出于好心，学大人叫魂的样子，怕自己真的被吓掉真魂，才大胆地搂着自已又亲又摸的。当时，也怪自己态度不坚决，半推半就的。心想，亲过，摸过就算了，谁想到，二子得寸进尺，抱着不放。弄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不过，不晓得二子知道不知道，当时自已也紧紧地搂着二子的腰，主动迎上去的。

 

想到这些，当初，也没后悔，反倒觉得浑身如电麻过全身，痒酥酥的，不晓得后面会怎样。不是娘在外面喊猫子衔鱼偷嘴，两个人还不知什么时候分开。也难怪，这些日子大花总是魂不守舍的，见不到他，想见他，似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见了他，好像又无从说起，连个手总不晓得放什么地方。感到浑身上下不自在，好像还有点躁动不安的样子。

 

这些日子，自己突然地爱打扮了起来，每天早上起来，有意无意地要朝二子家，望上几望，见不到他的影子不甘心，见了二子，这家到那家，上茅缸，进厨房的，又还要等他出来，再瞄上一眼，然后，自己必得对着个小圆镜子，梳理一番，扎起那个短把头的辫子，左看右看，是否等称，放的位量是否相宜。有人说，两个齐刷刷的辫子，要一前一后好看，也有人说并排好看。不能太长，长了做生活不方便，齐耳即可，不要太短，半遮半掩最好。不要太粗，粗了就少灵秀之气，也不要太细，细了，少了少女的清纯。大花也拿不准，谁对谁不对，总是扎了又放，放了又扎。好几个来回。为这，已被妈妈狠过，说自己动了春心。想婆家，想男人了。

 

大花不吱声，总觉得妈说得也对，也不对。至少，妈不能说自己想婆家了。说来说去，理不出个头绪，自己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大姑娘家，想起这事，还怪难为情的，不想这事，可不由自主地尽往上靠。昨日挑粪以后，大花的眼中，全是二子的影子。为她叫魂的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可夜里的一场暴风骤雨之后，大花似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恨二子，虽然在冻得发抖，且雷声隆隆，闪如亮鞭的时候，二子一边安慰她，护着她，为她暖身子，为她捂耳朵，甚至用被紧紧地裹着她，趴在她身上，还信誓旦旦地说：这雷，要打就先打我，求雷公电母，不要打我家大花。那时，她听得清清楚楚，二子一口一个我家大花。好象我大花真的成了他的女人。

 

尽管当时电闪雷鸣，大花吓得直抖，好象就在头上，但听到二子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女人，心里带来了一丝甜蜜和安慰。她也认定二子脾气直来直去，没半点弯环和花花肠子，就是性子多少有点急。做什么事情，说打就上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下狠手，象撑船的样子，一篙子到底。大花见二子那时就象个发情的狼，把自己压在下面动也不能动。想到这里，大花又要想哭，好象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败坏了门风。回来以后，躺在铺上不吃不喝，面朝里，妹妹二凤子，把洗脸水端到铺边，她才勉强坐了起来。

 

二子娘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盘问二子。二子就象个犯了法的囚犯，站在娘面前，嘟着个嘴，两腿笔直，耷拉下头，等待审判。二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女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而这个女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大花。二子娘知道，准是自家儿子把董家的姑娘给睡了。只不过再想进一步核实一下。二子娘还是不放心，又特地跑到儿子房里，见床上影影绰绰的一滩红印子，才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心里想着，这二绝寿子，看似老实，三拳打不出个闷屁来，娶这房媳妇，还真花不了多少钱，人就能娶进门。至迟明年春上，就能抱孙子，他董家把姑娘，这个条件，那个条件的，我叫他明年年一过，喜糖、红蛋一块发。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