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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谁春】第十五章 人间不会孤游意·血魔

人间不会孤游意

他语音渐微,似已融入当日冰天雪地的寒夜之中,怔怔出了一会神,续道:“师徒两人相视片刻,三夫人轻声道:'跟我回去。’

“若兰向后退了一步,尖声叫道:'不!我不回去!你杀了我罢,我死也不回去!’

“三夫人道:'你所犯大罪,自有清云公决裁处。’

“若兰冷笑道:'清云公决?紫薇堂三夫人执掌刑部,帮主对你言听计从,你的话,不就是公决?你想杀便杀,谁不知道你连师祖父也能下手,除掉一个徒儿,还需要惺惺作态么?’

“三夫人脸色一阵苍白,淡淡说道:'若兰,你清醒一些罢,粤猊不会回来了。’

“'他会来的。’

“'他一直在利用你,若兰,这少年心机之深,我所未料。’

“'可我知道。’若兰抢着道,连我也大出意外,'我很早就知道了。我甘心情愿被他利用,只要他能多看我一眼,只要我能最终杀了你!——可惜,没有机会了。’

“三夫人微微闭眼,似是克制着一霎时晕眩,低语:'若兰,你十一岁我带你涉足中原,自问从无亏待于你,我实不明白,你何以如此恨我?’

“'我说他会来,不是因为我。’若兰冷锐的声音陡然拔高,静夜下充满了刻毒仇恨,'而是因为你。只要你在,他岂会不来?你叫他死上一千次,他也会找一千零一个理由来见你的。师傅,哈哈,师傅啊,你究竟是不愿深思,还是装模作样假装无辜?’

“'住口!’三夫人低喝,手中银光清浅万千,若有若无点在若兰眉际。若兰先前大逞口舌之利,待得一剑刺到,吓得尖叫起来,三夫人一点清光不时颤动,终缓缓垂下。'你逆师叛道,不用我杀你,也已无路可走。’

“若兰定了定神,复又冷笑:'呵,逆师叛道?师傅,这世上只要有你,又何曾有过我的路可走?无论我走到哪儿,也甩不掉冰雪神剑无处不在的光辉,人人眼中只有你,吴怡瑾的弟子比一个影子犹有不如。这也罢了,你总是我恩师,直到小师妹满月酒的那天,粤郎望你第一眼,我便彻底绝望了!他口口声声恨你,可每晚魂梦缭绕,唤出声声皆你的名字!师傅,你何以教我?何以教我?!……是你逼我到这一步的,这世上,注定有你没我,有我就不能有你!’

“对于自己徒儿刻骨的恨意,三夫人显得无所适从,黯然道:'你既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再次扬手,我瞧她的手势,去向和力道,仍非着意取其性命,看来是打算带回清云。但见她月光下她的影子映在冰峰壁上,蕴藉无限离世的孤寂清冷,这次相见,她仿佛比从前更为意兴阑珊的消沉,我胸中一阵热血激荡,只觉得若能出去,胡言乱语讨她片时欢悦也是好的,我长身立起,笑道:'三夫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三夫人不动声色,似是早已料到我藏身近处,淡淡说道:'很好,你出来了,一起跟我走吧。’

“我这时对她的武功路数略有所知,一面登高窜低的避开,一面嘻皮笑脸:'三夫人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老是拿把剑杀来杀去的岂不有伤斯文?’三夫人愠怒,她平常看起来慢吞吞不温不火,当真出手,动作却是快捷无伦,我几次险难躲开,大声叫道:'三夫人,你要杀我不难,可你的好师妹,就不免被活生生的闷死啦!’

“三夫人冷冷道:'无论你将她藏在何处,我自能找到。’话是这么说,招势渐缓,我立即向后斜退一箭之地,笑嘻嘻地说道:'三夫人,要我还是要她,在你一句话。吕月颖被我关在一个洞里,只供半个时辰可活,这已经过去大半时光啦,就怕三夫人纵然寻到,只是一具被活活闷死的干尸而已。’

“她哼了一声,道:'好,你交她出来,我这一次放你走。’我赞道:'三夫人明慧果决,粤猊好生佩服。’笑指若兰,'吕夫人的性命安危,似乎比我们两个无名小卒更贵重些?’若兰被她师傅制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听得我如此说法,眼中登时射出狂喜的光芒来。三夫人看了她一眼,和声说道:'粤猊,我知你也非主谋,你们两个,何苦如此自误?若能改过自新,也许……尚非为迟。’

“我吃吃笑道:'三夫人这番话,粤猊耳熟得很。你既已说过一遍无效,大可不必再重复。’她在文府外说过的一席话,几年来我时时刻刻记在心间,她却微微一怔,似是记不起来了,也难怪,清云园三夫人身在要位,诸事繁忙,对粤猊的怜悯,无非是兴之所至的施舍,哪里能记得那枝末小节?她无心与我纠缠,问道:'我放你们离开便是,吕月颖究在何处?’我心里失望,冷笑道:'三夫人片刻之前,还要打要杀的,万一我说出吕月颖下落,我怎么信得过你不会食言?’

“她微一蹙眉,不再多言,明明离我老大一截距离,募地身形微晃,莹莹剑气已然逼近,我连她剑势也未曾看清,情知她大急之余已挟真怒,忙叫道:'喂喂,她就在那谷底,你当真要她窒息而死么?’当下在冰峰上刻下所埋地点,趁她入谷寻找,我带了若兰狂奔逃走。

“若兰对我危难不弃此举,简直是喜出望外,哪知我带她逃走,自己全然说不上理由,总之觉得这样做了,能给三夫人一个未曾丧尽天良的印象。若兰那晚与三夫人的对话,使我生出疑忌,原来她跟着我,也未必是死心塌地,而是一种无可理喻的妒忌。这贱人能负她师傅一次,何尝不会在危急关头负我?

“谁知此次逃脱极不顺利,我们重又折入沙漠,遇上风沙,食物清水尽毁,两人渐渐渴得神驰思竭,眼见得再找不到水源,不免活活干死在这千里荒漠之中。正午时分烈日如炙,我们挤坐在沙堆阴影下面,朱若兰搂住了我的脖子,说道:'粤郎粤郎,我们死……也死在一起。’可是老天,我一点儿都不想死,就算是死,也不愿这么窝窝囊囊地被渴死。我刚欲推开她,猛然间恶向胆边生,眼下的境遇,归根结底,全是这贱人惹出来的。如她听我安排行事,清云何以会察知我的底细?生死一线,我也不必做戏做给三夫人看了,还不如杀了她,饮其体血,挣几日活命,或能等来义父救兵也未可知。”

三月熙阳,融融地洒在园内,我背心俱是凛凛寒意,朱若兰固然是丧心病狂,可被他见弃得也太是无情,说什么“能负她师傅一次,何尝不会在危急关头负我”,寻思除掉羁绊的借口而已。

“想到那丰满躯体内新鲜流动的血液,我干渴的唇似有了一丝鲜活,我不愿多费力气,轻轻吻住那柔软的颈,牙齿轻轻叩击脖项肌肤。她早已昏昏沉沉,闭着双目,触痒轻笑了起来,象只猫般钻入我怀中。……遥远处传来一缕细微笛音。空旷、清灵,在那被烤裂了的沙漠上,一点点跳跃出明艳闪烁的润泽,恍若闪耀着鬼魅的魔笛。

“有人!有人!我和若兰一起反弹似的跳了起来,相视对望,大喜若狂,想到的是同一点:这个人身处千里荒漠,居然有吹笛雅奏的闲情逸致,至少说明所处环境不差,他身上一定带得有水!

“笛声越来越清晰,片刻之间,已见到一条人影出现,向这边迅速移动。

“没错,是在移动,我压根儿没看见她走路,纯粹是在一片浩瀚的黄沙地上快速平移过来。那是一个身材轻盈的紫衫少女,脸儿掩在纱巾之后,素手皓肤如玉,就唇吹笛。在如火烈日之下,那凌凌浅紫,清亮得宛如一股流泉。孤身一人,御风而行,难道当真是海市蜃楼中存在的仙子?我留神细看,见到她足下踩着一方织锦的金线毛毯,而她周围有着无数若隐若现的影子,不易察觉地蠕动。”

我一惊:“影子纱?”——在说到成湘一节时,许瑞龙便曾提起影子纱,我曾以为影子纱也是黄龚亭那边的人,自必早就相识,原来还有别情。

“对,影子纱。”许瑞龙展颜而笑,说出了另一个使我动容的名字,“那紫衫少女就是楚若筠。”

“她在我面前停下,笛声也停了,无缘无故的开口说道:'我要杀吴怡瑾。’

“我心下大异,问:'为什么?’

“她在面纱后浅笑:'我是杀手,杀人还有第二个理由么?——有人出钱,我出工。’

“我道:'计将安出?’

“她笑道:'要靠你啊。’

“我感到有趣,由不得放声大笑:'粤猊形如丧家之犬,居然天字第一号的影子纱杀手会想到来靠我,三生有幸。’

“她微笑道:'丧家犬,不用疑心,我给你看样狗食,你就信我啦。’说着拍了拍手,她身边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弯下腰去,锦毯忽然打开一层,原来锦毯之下还藏得有人,赫然竟是吕月颖!

“吕月颖明明被我埋在冰谷雪下,我画给三夫人的藏身地点也未作假,怎地她又会在此处现身?——三夫人并没救着吕月颖,为什么她没有再次追来?莫非,莫非……我越想越是惊骇,厉声喝道:'妖女,你、你害了三夫人?!’

“她格格轻笑,道:'三夫人,三夫人,叫得好生亲热,也不怕你身边的小美人儿吃醋么?’我大喝一声,揉身扑上。这女子既是杀手之王,必有过人之处,我这一击用了全力,哪知她慌里慌张向后一躲,绊在锦毯之上,竟尔摔倒。两条影子急晃在我面前,那一击再也攻不进去。

“她爬起身来,笑道:'你放心,她又没死。小狗,你打不过我这手下二十二名影子纱的,想留小命的话,快别动手。’

“她口中叫着我丧家犬、小狗,不知如何,这微带侮辱性的称呼经她甜媚之极的一唤,平白带出几分挑逗。吕月颖伏于地下,生死不详,我追问道:'她怎么到了你手中?’她笑道:'人说你聪明万分,嘻嘻,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是个大傻瓜。吕月颖么,自然是你埋了下去,我就把她挖了出来啊,顺便,把中了血魔的成湘放了进去。’”

我轻轻呼了一声,也有了豁然开悟的同感。刚才许瑞龙说到成湘成了影子纱下口中血食,我就在想他的消息不确,因为至少在那个时候,成湘未死,他还曾返回过中原,在清云养伤好几年。直到我母亲去世,他也失踪,至今音讯全渺。

“她清脆的笑声,在我听来,全洒落成一片跳跃晶莹的水珠,咽了咽口水,我笑道:'你要是再不给点儿水我喝,连我也巴不得变成血魔了,——恨不得撕开了你的小喉咙来喝血。’我一埋人,她就跟在后面挖人,自然跟踪我非止一日,我方才所起的杀心,又岂能瞒得过这杀手之王,自无需避讳。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踏上那方锦毯,影子纱并未阻拦,我索性就抱住了她,挑逗的咬住了她雪白的耳垂。

“流风吹拂她的面纱,脸在轻纱底下若隐若现。我心头不确定起来,这一切太过诡异,我究竟是不是在做梦?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分明已融化在我怀中,然而不经意的一垂首,无巧不巧地避开挑拨的手指。我脸一沉,冷冷推开她:'你在玩我!’

“她饶有兴致地笑,很清楚知道我指什么:'你和我合作,又不是和我的长相合作?’

“我说:'我连你本来面目都瞧不见,怎么相信你?’

“她手指影子纱:'我把他们交给你,还不相信我么?’我楞了一下,她轻笑:'我需得单独行动,抛下影子纱。他们是心神完全受控制的血魔,只会听命行事,不得我命令会胡乱行事。一群无人管束的吸血鬼,你想想可有多么好玩。’

“我道:'这倒不难,只是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托我?’

“'有人让我托你。’

“我不再追问,抱紧了她,笑道:'你是杀手,无酬不出工。我比你还不如,我做事,先要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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