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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心上住着一片茶园

打小开始,对于茶我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绝对谈不上喜欢喝茶。可是父亲总和我说,喝点茶叶泡的水对身体有好处,并一再把他自己新摘现做的绿茶给我。

真的有点可惜,虽有父亲的耐心引导,一直以来我就是不喜欢喝茶。茶叶泡水,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可我还是嫌入口之时具有的那样的一份苦涩的味道。所以至今为止,我也只不过是偶然兴致来了,才会烧了开水泡上一壶茶,不过每次也都是如吟风弄月一般浅尝辄止。

尽管如此,每次我终究还是拗不过父亲的盛情,会很慎重地把父亲包装好的茶叶带回家,然后就把它放置在抽屉里。也只有等到有客人来时,茶叶才能真正地被派上用场。看着客人在品茶之时,着杯中或舒或卷的叶片赞叹说这真是上好的茶叶,我才知道父亲又是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了我。

是的,父亲自己平时在家吃的不见得都是那么好的茶叶。好像都是老茶叶大叶片居多。冲泡之后,也都是那种浓黄的茶水居多。我说这样太苦,父亲说他就喜欢这样的,苦过之后有一种淡淡的甜味。父亲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成语:苦尽甘来。这样看来,在父亲的喝茶里面可能还包含了某种人生的道理。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一直就是那么的喜欢喝茶。而且他泡茶,一定是用很大的杯子,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口径超大的茶壶。每次,我看他喝茶都是那么的酣畅淋漓,往往仰脖就是大半杯子,而且一喝就是大半辈子。现在父亲的年龄已是六十有多,可是他一直身体康健着,脸色红润,嗓门高亮,我在想这会不会和他长期喜欢喝茶有一定的关系。

在我自家的山上或者田间地头,早些年父母两人一起仅凭柴刀和锄头开山除草,种了许许多多品种不一的茶树,到如今是年年都有丰厚的产出。每年春节一过,就是父亲和母亲最忙碌的时候。往往天还没有大亮,他俩就已经在山上俯身做那采茶的细活了。

我很奇怪,父亲这样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对于采摘茶叶具有那样的一份耐心。这似乎应该是一个女人才会专注做的事,父亲却也可以和母亲做得一样好。在这同时,他还要负责了施肥,除虫这样的体力活。

每次母亲都是笑眯眯地和我说,今天和你爸一起又采摘了多少的茶叶。你看现在不过是下午的三四点钟,却已经揣着好几百元钱回家了。采茶叶去卖就这点好处,虽然赚钱不多,却每天都可以有现钱拿回家。每到这时,我的脑海里总又会蹦出“苦尽甘来”这个成语,我私下觉得这应该就是茶叶包含的品质:要我父母付出一定的辛苦,却又为生活换来一些甘甜的滋味。

我为父母高兴着,因为这毕竟是家门口的活路,可是从茶叶到最终变成父母手里的百元大钞,这总归不会是自己飞来,还是需要我的双亲俯下身去一片一片辛苦获得。所以我又为父母担心,怕他俩过于辛苦。一次次,我都和父亲说,你不要和别人比采了多少茶叶赚了多少钱,一切都要以不会感到劳累为恰好。哪一天你感到累了,就把茶园送人,然后来城里和我们住在一起。

每回我说到这茬的时候,父亲都笑着说采采茶不会太辛苦,他俩自己也会注意休息。其实,早些年在我有能力赡养双亲的时候,我就极力鼓动父母离开农村到我县城的家来居住,买菜,散步,喝茶,聊天是我自以为是之中给父母安排幸福生活,不过到了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这或许并非是他们真正的需要。

今年春上,父亲又以商量的语气和我说,要不让我和你母亲再做一年吧。你看,我俩现在的身体都还不错,每天到山上走走,对身体也有好处。再说了,每次走到茶山,看到那绿油油的茶叶,连心情都会好了起来。

母亲也在一旁附和,并且一再保证自己会注意,不会让自己太累。然后又说你父亲的意思是我俩现在都还能动,采点茶叶贴补家用,多少也能减轻你的负担。母亲的说话很快就被父亲拦住了,他责怪母亲的多事,说自己种茶采茶完全就是觉得这么多年下来劳动惯了,一时歇下来会感到不适应。劳动惯了的人,一旦歇下来,身上就会这里疼那里痛,还是去山间地头做做来得舒坦些。

父亲不让母亲继续说下去的话我又怎么不会明白。他深爱着我这个他唯一的儿子,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一定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我添了负担。再者确实是他一直生活在农村,和他有关的一切早已在那里生了很,如果突然之间就让离开他那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村庄,就一定会有了被连根拔起一般的疼痛。

这样一想,我也就不再勉强着去拂了父亲的意愿。我知道,其实在我父亲的心上,一直就有一片茶园需要他去照看,或者说父亲就一直住在他亲手栽种的茶园里面。我在想,父亲和母亲一起,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采茶的间隙擦拭额头流下的汗水,想起他的儿子要他注意休息,不要太累,心上一定又会于忽然之间添了几许幸福的感受了吧!

但愿太阳不会太大,总是有风拂过我父亲所在的那片绿油油的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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