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术仁心一以之 ——山阴县名老中医郭增友略纪 文/康继文 我是个家庭出身极贫贱卑微又极平庸不谙世情的人，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当年读书考学仅希鱼跃龙门由农户改变为非农户，就是为口饭吃，高考志愿填报一路师范，不小心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饭碗是有了，可这个师范的牌子却使我超负荷付出了代价。从30岁调回本县到50多岁这二十多年一直命途多舛没人待见。别人眼里也许把我看成是个自命不凡的刺头，其实我只是个凭良知直觉说话办事的死心眼儿人。本性难移，命自我立。十几年倾心力研究明代万历年间乡贤王家屏的我于2021年春节后给自己起了一卦，是“节”而“坎”。我敬慎俭约克己容止，看看冬至过了又快新年了，这个坎儿我终没过去，于12月28日住院了。
先是右眼上睑皮靠眼窝处有触痛感，我以为是因一冬忙趁赶写《王家屏生平荣哀录》而顾不上喝水上了火要起䀗炎了，未太在意间歇用手指按压几下以期消解。两日后一夜醒来，我发觉自己的右眼被眼眵糊迷上眼皮水肿兼结膜通红而痛，同时左腿髋关节有些不适，我以为是上火炎症就自行服用了些阿莫西林胶囊与布洛芬胶囊。不几日，右眼皮肿及结膜红痛消失了，可是左腿髋关节处开始疼痛起来，又自行服用了些阿莫西林及活络消痛片等消炎止痛治关节炎的药，我自忖也许是因为在上初中时靠窗户坐着左膝关节受凉遗留下的病痛所致，想着一边服药能缓解一些一边待天气暖和了就会好些，到夏天抽空去找郭增友兄好好看看扎扎针彻底治疗一下，仍坚持继续工作完成了王家屏作品《复宿山房集》解校后语的写作。不料，迁延时日半月多，腿上疼痛贵贱药物不起作用，日复一日折磨得我坐卧不宁寝食难安，终在爱妻的委婉规劝温慰激励下长痛不如短痛我洗理了一番，次日就拐腿拄杖佝偻着腰去了洪涛山庄老年公寓益康医院。
我是怕扎针。郭兄功力深厚针法手重，扎到尾椎骨处两针认摁下去我弱小单薄的躯体直感觉魂魄都从脑瓜顶飞离出去了，多亏有李建荣女士和小王姑娘等医护人员的悉心护理使我勉强镇定过了第一关，针后佝偻的腰已能直起来了。惊魂甫定，余悸未消。第二次扎左胯部上大针用了麻药，郭兄说扎这儿往死里疼哩，他还给拍了照，后来我缓过神才看真成了刺猬。
郭兄的人品和医术我是素知的，我们相识近二十年，2020年秋冬时我拟为《山阴人文》“洪涛儿女”栏目专写一篇他，当时他在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任上还兼职县中医医院的防疫专家顾问等重要职责，一则是他太忙又谦虚不事宣扬，二来是我避嫌溜须吹捧领导，三者因人事变更杂志停刊，此创意说说也就放下了。好在于2007年春夏之际我为县政协主席王双同志编撰《和曲——山阴政协1998~2007》一书时曾采写过一篇题为“仁心仁术——记山阴县政协常委山阴县中医院院长郭增友”的文字，其原文如下：
郭增友，1957年12月14日生于山阴县一中医世家。父郭兆通，解放前是国民党正团级军医，后曾任山阴县政协副主席。郭增友同胞手足四人，他行三。幼承家技，18岁随父修习中医，1976年参加工作，在本县乡下一公社卫生所当护士。从1979年到1982年，郭增友在职脱产在大同雁北卫校学习。毕业后，1983年转到县人民医院工作，1989年任中医科主任。通过成人考试，在职取得山西中医学院专科、本科学历，曾在北京小针刀培训中心研习进修。1999年任县中医院业务副院长，2003年任院长，同年晋升副主任医师职称。历任山阴县政协一至三届、五届委员、六届常委、县十一届人大代表、朔州市四届人大代表。2001年加入中国民主促进会。
郭增友面慈心和，仗义持重。在他从医的三十年里，救治了数以 10余万计的患者，却从来没有收受过一个红包，并且随叫随到，不管是风霜雨雪、山高路远。
1977年夏季的一天上午，在他工作单位附近的一个村子有一老汉与女婿的哥哥发生冲突，被打破了头，血流不止。他得知情况后，立刻赶到了出事地点，可患者怄气牵死牛，硬是不配合治疗。这样拖下去非常危险，不仅出血过多会危及生命，而且得了破伤风也是无法救治。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比其亲属还要着急地劝慰，一颗热心终于感化了老者答应治疗。结果在对伤者进行消毒处理后又缝了十一针，在他回到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二点多，他忙着又投入到了工作中，傍晚下班时已饿得饥肠辘辘头晕眼花。
像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他却倾心尽力无怨无悔。
一次他去出诊，差些送了命，从此留下终生的残疾。
那是2000年12月31日中午下班后，天特别地冷，又刮着西北风，他依然像往常一样骑着车子，去赶往一位患者的住处。就当他在里手右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不防一辆大汽车逆驶着抄近迎面就撞了上来，当倒地的一刹那，他尚有意识，本能地想要往起挣扎，可已力不能支了。醒来的时候，躺在病床上，这病床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医生告诉他右臂、鼻骨粉碎性骨折，尤其是右臂，就算治好也会留下残疾。他无声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出院养伤，他怎么也想不通了——自己克己为人救死扶伤这么辛苦地付出，回报的居然是粉碎性骨折，还差点搭上了性命！为了打发时日，他开始阅读“二十四史”和儒、佛典籍。终于有一天，他想明白了，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生来就是通过一种理想完善自我、体现价值来达到一定的人生境界，现实人生是曲曲折折、波澜横生的，不可能一辈子一帆风顺，一帆风顺只是一个理想。
他支撑着上班了。开药方时，右手不能写字，就用左手扶着慢慢地写。这一次意外的事故也不得不使他放弃了爱好多年的武术。从此以后，他更爱他的工作，也更爱他的患者了。他深切地体会到患者在病痛折磨下，是多么需要有人来救助。他的干劲便愈加高涨了，正因如此留在他右臂里的钢板，一直没有时间去取出来。
因为工作，郭增友不仅在身体上留下了严重的残疾，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世界里也有难以弥补的遗憾。
那是在抗击非典期间。他担任县非典抢救组组长，每天繁忙严格的工作环节他都要一一把关。就在这时候，远在异乡的舅舅病故了。他思念舅舅，他想去送一送，他也想去见见其他久未相见的亲人，这是他的一个夙愿。但是他知道责任重于泰山，只能偷偷地把眼角的泪花擦干，在心里祝祷舅舅走好……
只要他在医院，每天都被来求诊者环围着，他也总是耐心地听着患者诉说，平均每天要接待二十多个患者。由于常时间坐诊，他得了痔疮，多年来时好时坏，坏时就对付对付，稍好些时就又打过手忘了，总也顾不上彻底治疗。一直到了前年冬天症状越来越严重非得做手术不可的时候，为了不耽误工作，不惊扰别人，他选择了春节放假期间，悄悄地做了手术。可没几天，在大年初一，他还躺在床上得家人照顾，就接到一个熟悉的患者打来的电话，要他去距县城40多里的山区玉井镇急诊。按照自己的情况本是不能去，可考虑到患者若是不严重的话，又怎么会在大年初一就叫自己去呢？于是，在单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平躺在急诊车里上路了……病人是治愈了，可他却因颠簸过度，回来后在床上一个星期不能动弹。就是如此，在他的心里也是欣慰的：用自己的健康换来他人的健康，何尝不是一个医者的自豪，何尝不是人生理想一个高层次的体现。
他当院长，抓医院的建设和管理，要想办法解决医院里所面临的各种困难。他打破一系列陈规，实行了院务公开化、社会化，使各项工作更趋于人性化，使许多病危的患者得到了及时救治。
一次傍晚刚下班，一青年因一时想不开服了大量的“毒鼠强”，被送来了医院。由于患者家境贫寒，来时未带多少钱，交不上医药费。他二话没说通知各部门马上组织抢救，自己则又穿上了刚刚脱下的白大褂。经过几个小时的奋力抢救，一个年轻的生命终于被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有一位患严重脑梗塞的患者，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奄奄一息。在查看病情后，他得知若在六小时内不能溶栓的话，患者将撒手人寰。可这位患者及其亲属未带分文，他只让他们签了字，便开始抢救，又使一位垂危的患者重见天日。
郭增友对内、外、妇、儿等科均有涉猎，尤其在小针刀疗法及对一些疑难杂症颇有建树。行医三十年，抢救危重患者60余人，身教言传带出大、中专医科实习生200余人，在山阴卫校执教培养乡村医生50余人。在中华级、国家级和省级医学杂志发表医学论文10余篇，其中《慢性肺源性心脏病气阴两亏证治管见》发表于中华级刊物《中医》杂志2006年第3期，引起学术界重视；《硬膜外用药治疗腰椎间盘突出症的临床观察》发表于国家级刊物《现代中西医结合》杂志2006年第9期，该文被中华医学优秀成果文选评审组委会评为中医医学优秀科研成果，并载入《中华医学优秀学术成果文选》 2006年第5卷第6期。正可谓德艺双馨、学业俱丰。
郭增友高尚的医德和精湛的医术有口皆碑。有许多面锦旗，他嫌张扬，一直积压在箱底珍藏着。那一面面锦旗是一片片赤诚，一张张证书是肯定和信任。1996年他被中共山阴县委、山阴县人民政府授予先进个人荣誉称号；在抗击“非典”斗争中，被朔州市卫生局评为全市卫生系统抗击“非典”先进个人，被民进山西省委授予优秀会员称号；2005年被民进朔州市委评为优秀会员；2006年被朔州市委、市政府评为学会工作先进个人；被省卫生厅评为卫生系统先进个人。他任院长以来，中医院连年被县委、县政府评为人口与计划生育工作优质服务先进单位。在他座位后的墙上，悬挂着人题赠他“仁术仁心”的牌匾，他是这样做的，今后他也还是要这样做的。
他受过磨难，付出了艰辛，也成功了。不是说每一位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位伟大的女性吗？郭增友就是有这样的一位好妻子。她也是一名医务工作者，她理解他，她一人几乎挑起了家里全部的担子。儿子看到他整天没日没夜地忙，说以后干什么也不当医生，在高考填写升学志愿时，果真没有一个是与医学沾边的。他为此很失落，可也不能去改变儿子的志愿。这使他常常感念自己已故多年的老父亲，以老人一生的处世为人为比照考量。
他爱妻儿。他说在退休了以后，会好好地守着家照顾他们……
以上这篇我在当年急就的文字如今看起来文笔是稚嫩了些，但情是真的。
郭兄已于2020年12月从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位上退职并办理了退休手续。看来他也兑现着当年对妻儿默许的承诺，放弃了外面高薪聘请，只在本县公立中医医院和私营洪涛山庄老年公寓益康医院分周一三五、二四六日坐诊，退而不休守着家。难得的是做为曾经的领导在退职退休后仍能被欢迎回原单位给曾经的属下年轻的领导打工且自己还能欣然接受！
就在郭兄与县委主要领导见面提出辞呈时，他还为我多年攻苦的王家屏文化品牌请命鼓呼。去年5月间，为续修北周庄郭氏宗谱他和我在手提电话上聊过，再约见时已是半年后他刚又动了一次痔瘘大手术，他的惨淡的面容和坐卧难安让我知道他经受的痛苦，使我又念起“医不自治”的悖论，我说注意休息保养好身体不要再干了。他夫人是县医疗集团县医院副院长，儿子在本地国企金海洋集团公司是中层干部，女儿研究生毕业也已工作，又喜得了小孙孙，正该颐享天伦。可郭兄真要药壶装酒退隐山林，我这次罹患将恐不废亦残了。
我与郭兄是二十年前在一次县政协会议上结识的，我初次见他就好感似曾相识。有个缘故是他在未看到这篇文字前一直不会知道的，这个缘故在这二十年来我曾数次只向我的妻儿叨咕过。在我上高二年级第一学期的1986年冬天，由于家庭生活水平低劣营养不良加之学习时长成绩骄人的压力，我渐感力不能支失眠健忘，无钱无力，休学听命，还是唯一有工作在县剧团跑凤套已找了人家的大姐回来看娘见我那样子后带我去县政府前当时的雁山饭店南侧路边一处板门朝东开的小院落，坐北朝南的正房堂屋里一位年约七旬的长者坐诊；我心悬忐忑不知要多少钱呢，先生面容清癯眼神安详唇角稍歪，示意我坐下把脉后开了药方，始终未发一语。就地划价交费取药，绿毛票2角钱一张，两小纸包谷维素、维生素B各数片。服用后我睡得好香，心里好舒畅，很快恢复了正常，我铭记住了先生的容貌，记得先生的大名。一见了增友兄我仿佛就见到了老先生，又听人呼他叫“郭三”，且郭兄也从医在中医院是副院长，我确认无疑自然亲敬。郭兄谈吐轻捷不类乃父缄默，但面慈气和无二。
我之受救命恩德于郭兄父子略如此，我之病瘫兼老年痴呆的父在遭受豪强侵夺房产时被控拘中医院病房若非院长郭兄叮嘱管控人员给以起码的维护孰料尸骨存否，我之妻儿亲人得郭兄医治健全于今亦非屈指足数者，其他有坐轮椅进经他手到病除站起来走着出院的、有肝硬化被各大医院判断为无可救药回家等大限到而服用他所开方中药28副后彻底好转的、有二十年前获他救治后家居太原返乡感恩请他吃饭而他怜其孀寡倒付了饭钱，等等，桩桩件件更非家珍可数矣。
郭兄说：“我行医这一辈子敢说没图谋过人一分钱，没主观上给人多开过一颗药。”
我亲身经历了贵人郭兄父子的救治，我见证了郭兄父子位高身尊而不自居的珍贵，其父子如一，终始如一，中医世家，名不虚传，其精诚之仁术，真乃病患者之福星，其可亲可敬可歌可颂待天假我数年以传之。兹借书家史明洁先生赠郭兄《千金方·大医精诚》一则以表之，曰：“博极医源，精勤不倦；见彼苦恼，若己有之。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
写于二〇二二年元月五日
作者简介
康继文，男，1969年生，山阴县人，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现在山阴县教育局工作，兼任山西省三晋文化研究会理事、朔州市作协副主席、朔州市政协委员、《朔州文史》编委、《山阴人文》编委、山阴县三晋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王家屏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山阴县国学经典推广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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