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筋”王家屏家族家风遗泽
文/康继文
编者按：
2021年，山西省图书馆举办“最中国”家风家教作品征集活动，馆部主任蔡艳青女士邀约作者参与，作者依据素习研修所得及征文要求拟得此文，今发布以飨读者。
明代万历帝师内阁首辅山西山阴籍王家屏罢官后终老于乡野林下，有人评价说他是“愚忠”“一根筋”，意思就是说他是个死心眼儿、执迷不悟、不知变通、一条道走到黑毁了其大好政治前途，大有惋惜挖苦贬损之意。其实这完全是不了解他、不懂他的一般世俗市井乡愿者的看法，殊不知王家屏这一根筋精神正是其非凡家族家风一脉传承造就其非凡人生辉煌的。且看：
王家屏（1537年1月13日～1604年1月21日），字忠伯，号对南，明代山西大同府应州山阴县军户籍。父王宪武是读书人，母亲韩氏也是书香家出身。受家庭熏陶，四岁起读书，六岁能占对。七岁丧母，朝夕依大父黄坡公朝用受学，常听讲起曾大父临邑公故事。
其曾祖父王缙，于明代成化年间以贡士授山东临邑县知县。赴任时，骑而前驰，夫人乘帷车、驾二骡从其后，最后一骡用两簏拥树子、女衡载其上，别无舆马，亦鲜门皂。“先父每言成、弘时官仪简朴，曾王父尤甚。”（《与邢知吾侍御》）比至县，问民疾苦、条其繇赋之最重者，请于上司、咸获裁损；身先节约，斋厨之内萧然，粒米寸薪非俸不入；晨起署案毕，单骑行视阡陌，延见田夫织妇，劝以农桑，奖其勤者、以愧游惰，于是士女竞奋，期年而村墟烟火改观矣！学宫倾圮，捐俸葺之；青衿少年，时加课试；闾阎争讼，率令就乡三老质平，罪应抶者、以荆杖挞之，不忍见血，见血辄泫然泣下，为之掩面焉，人咸称曰“王佛”“王佛”云。然善察物情曲直，奸良一见洞烛，毫发不能遁，以是又有“镜王”之号。政且满，会傍邑讯盗，盗不任搒掠，因自诬服，所连引皆大姓，坐系凡十数人，台察以属王缙鞫之无验，又名籍多舛，心知其枉，不欲以株狱絓良民，力为白状，请尽释诸系勿治；台察大恚，疑王缙以私庇也，则移其狱陵县，陵县乃悉坐诸系论死，王缙怒曰：“古人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乃欲吾戕数命以博一墨绶吏乎？宁死而已！”即日称疾不视事，竟投劾归。行之日，阖县父老送之数十里外，至垂涕不忍别，赠言一轴中有“帘垂政简讼平中，琴鼓民安物阜里”之句。归两月，而真盗从他县劫人事觉，具伏其辜，诸系乃解，台察始大悔、自恨泥深文失长者，特纠陵县尹镌二级焉；王缙闻状，举手祝曰：“噫嘻！有是哉？何可谓无天道也？累累者得不以冤死，吾弃官而游地下，快矣！”诸亲戚故人操牛酒来贺王缙，颂其阴德，王缙说：“阴德则不敢当！惟不忍昧此方寸、虐良民以自完，差可不愧于神明而已！”众皆啧啧叹服，曰：“真佛也，佛也！”殁后祀于乡贤祠。
王家屏十三岁为秀才，二十九岁中举。隆庆二年（戊辰，1568）会试中式，廷试按其卷面水平应为状元，主试阁臣为避嫌疑抑为榜眼，最后皇帝临场把一甲三名用二甲前三名替换了，结果王家屏就成了二甲第二名进士。当时朝廷内外纷纷宣传王家屏寔在状元之上，但王家屏并不以为然，作诗明志：“御笔宸衷定，宫花曙色移；山川真有分，天日本无私。贾、董声名重，皋、夔事业奇；丈夫廊庙志，不独计班资！”（《五律·传胪后作》）果然不同凡响，随后王家屏考选为庶吉士，当了翰林官，在同学中最早一个成为万历皇帝的老师，又最早一个入阁成为辅弼大臣，直至成为内阁首辅，正色立朝，秉公持法，不亢不随，廉洁自律。其罢官原因人皆仅以为“争国本”“立太子”与万历皇帝不合，实则是王家屏自己坚持以去职来感化荒怠朝政的这个学生皇帝老儿——“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屏常言曰：'大臣不爱爵禄，小臣不畏诛罚，事宜有济。’世以为名言。”（《明神宗实录》）皇帝为留他恩威并施，而他为了辞归软硬不吃。下野在山阴老家南洲山庄，以县名起源县南之佛宿山命名自己的居所为复宿山房，于万历三十年（壬寅，1602）蒙覃恩进光禄大夫柱国经筵日讲官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卒后，天子闻讣而震悼，赐祭、葬如一品礼，加祭四坛，诰赠“少保”，特谥曰“文端”，荫一子为中书舍人。泰昌元年（庚申，1620）十一月二十六日己亥，诏加赠太保，荫一子为尚宝司司丞，仍照考满例给予一品应得诰命。加官晋爵恩礼始终，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自有其超常之处，岂是“一根筋”云云了了？
王家屏之刚直笃行自有其信念支撑，自有其家族家风家教传承。从小听其祖、父言传身教，一辈子以真善担当。“吾宗自上世以孝弟力田称里中，临邑公而下益治诗书之业，子姓遂用儒起，衿弁游黉校者彬彬盛焉。间业儒不就，去就农畆，亦醇谨节廉自好，多士人君子之行，耻与佻薄少年及屠儿贩竖为伍，若其天性然也。”（《王氏宗约引》）“率斤斤修志意尚名检、节亷自好，有清白吏子孙之风焉；乃瘽身忍性，非其力不食、非其有不取，敦伦扶义以质行始终，不为约则挹损、丰则夸毗。”（《叔父寿官王公暨配墓志铭》）“不佞十载林栖、百念灰冷，乃鄙怀耿耿、寤寐所弗忘，惟国本摇摇、臲卼而未定。兹者恭遇宸衷天启、册礼时成，主器有归、宗磐孔固，不佞得以蠲除宿戾、结竟初心。何喜如之？于愿足矣！”（《谢李龙峰亲家贺恩荫》）
“山阴佛宿山，文殊所经行处，公更名山房'复宿’而《集》系之，自有取义在，亦'文端’之一端也。”（李维桢《复宿山房集叙》）
由此不难看出，王家屏一生的非常成就正是其不寻常家族家风家教使然，其祖、其父以及其本人可圈可点可颂扬之事迹实在太多了，至今乡亲们相传颂为美谈。典籍具载，兹不赘述。其“一根筋”好啊，好就好在守道行德慎终如始矢志不渝一力践履“结竟初心”。要之以其二十辈谱可观大略矣：
用宪家初泰，
遵彝祚必昌，
善基培祉厚，
与国永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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