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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吃冻豆腐吗

冬日,衰草枯杨。动物开始进入冬眠,人却不是这样。人在工具的帮助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想做的事。比如冷了就可以穿上棉袄,饿了可以吃大锅里的羊蝎子,有欲望时候可以去找暗娼。

冬天可以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使人们几乎不想做任何事,在做这些事的同时。

卢小青从巷子里斜进来的时候,云雀歌唱,而阿云正在创作一首很长很长的诗,这首诗是如此之长以至于阿云感到深深的疲惫。而写作的过程也伴随着一声声太息。她不停地用钢笔蘸着墨水,钢笔尖宛如新鲜欲滴的竹尖。卢小青走过来,阿云连忙合上了自己的本,匆匆合本时候还被锋利的纸页顺着手指的脉络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先是一道浅浅的粉,而后沁出了一丝丝鲜明的红。卢小青问你在干什么啊,阿云说我什么也没干。卢小青笑着问,该不会是写诗吧,我听说有人晚上不睡整夜整夜地写诗。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阿云边吹着自己灼烫的伤口边说那可不是我。那个人怎么会是我呢。

卢小青乘其不备将阿云的本一把夺过来跑开,阿云追着卢小青四处跑。卢小青总是比阿云快一步。阿云沮丧极了,说你还给我,不然我就告诉你爸爸。人们都知道卢小青有一个极为厉害的爸爸,单是站在那里,卢小青就像一个偶人一般不敢动弹了。只要一提到她的爸爸,卢小青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她将阿云的本子还给她,说我才不看你的东西呢。你给我看我也不看。

阿云上初中时候,就有男生追她了。男生每隔一周给她送一枝花。阿云并不甚着意。当卢小青看到两人一起走的时候,就会对众人说,阿云有男朋友了。阿云双颊绯红。一群人就像尾巴一样随在阿云和男生后面。阿云丢下男生,头也不回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卢小青从后面追上阿云。她问阿云,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阿云不回答,继续向前走。卢小青说,和你好的人也许是一个小混混呢,我那天亲眼看见他把刀子插进一个人的后背。阿云正色说,我不用你管。

说起来,阿云的模样可以说是标致了。她的皮肤像是雪一般白皙滑嫩,让人怀疑是不是雪人复活。她长着一面银盆似的脸,上面展现着精致的五官。这样美丽的人没有人喜欢也是不正常的。因此有没有对象取决于阿云想不想要对象,或者说她接受或拒绝男子的好意。

卢小青也长得很美好,但她的美是那种需要细细体会的含蓄的美。她脸部的线条十分流畅,就像水面的縠纹。她以一副占卜者的口吻对阿云说,我猜你会找一个如意郎君,然后生一屋子孩子。每天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度日。阿云说我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孩子。因为你喜欢听孩子们的笑声。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在你的心里投下坚实的哥伦比亚的倒影。

卢小青与阿云的相片沉睡在一本相册中,再次翻看的时候,就会觉出时光的流逝。阿云穿着红色镶边白色雪纺纱,蓝色牛仔裤,卢小青穿着灰白色卫衣,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平和的笑容,那是一种既看不出快乐也看不出哀伤的婉约的笑容,就像一道没有对错的题。

卢小青翻出来,指着阿云说,那时候你还有一点婴儿肥。阿云说,这是很久以前的相片了吧。那时我就像一个麻将上的幺鸡。卢小青说,你就像一把扇子上的扇坠。扇坠是什么意思。阿云问。

卢小青遇到那个男子之前,已经走了很久,她气喘吁吁地走着,浑身散发出蔼蔼的热气。男子主动过来搭讪,你看起来很像我的一个表妹,有兴趣认识一下吗,我叫王路,王子的王,道路的路。卢小青说你好,我叫我。男子说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吧,我看你已经很累了。卢小青说我一点也不累。说着便走。男子说,如若有缘还会再见的。果然,在两周之后,卢小青再次遇见了男子。男子说,你好啊,我们又相见了,何不为我们的邂逅干杯呢。卢小青觉得也是,两人一起走进一家咖啡店。咖啡店里流淌着舒缓醉人的音乐,一股咖啡的清香在屋子里蔓延,酒红色的木格子屏风彰显出愉悦的氛围。

阿云说,没想到你比我更早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阿云的春天严格意义上说是从大学开始的。一个长相清秀的人和她不知不觉地走在了一起,当他们在一起很久的时候,才问对方,我们到底是怎样在一起的呢。然后他们用尽气力接吻,互相交换唾液与爱恋。他们的舌头像蛇虺般纠缠,他们的情感在云天上流行。

阿云的脸上如同云雾一样缭绕着忧郁的神色,她走过那片黄色连翘树,黄色的枝叶如同阳光的鞭子,抽打着人的眼睛。

然而还是要分开,就像不知觉地在一起一样,两人也渐渐地走远了。阿云问,我们是怎样走远的呢,两人同样无法回答。他们朝对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再也不见了。

王路后来说,哪里有那么多的缘分,而是自己刻意留心卢小青许久了。而又努力做出不经意间相遇的样子。为了一次短暂的相遇,他反复练习自己的动作、语言、神态,像就要上台的戏子一般打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因此给人留下精致的印象,像一把打磨精良的刀,在发硎时闪出灼灼的光。于是你就钓到了卢小青这条美人鱼,阿云问。是啊,虽然经历了波折,但我觉得我们是风雨之后的彩虹。我们的绚烂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有时候我们会想,为什么我们会如此之幸运呢,命运馈赠我们的已经很多了。甚至让人感到害怕,万一命运突然变得吝啬收回所有成命。

阿云回想起那个初中时候的男生,在当地当时确实是一个流氓,他以其炸弹的性格与钢筋的勇毅称霸一方,对周围的小喽啰呼来喝去。一次打架中,他将对方的裤子扯下来羞辱对方,还有一次用刀差点结果了一个人的性命。而阿云和他在一起就难免会被认为是对于力量的崇拜与依附,或者说是被力量所压制,是屈辱的象征。想及此,阿云就在自己的长诗中间连续写了很长时间的逗号。等到自己回过神,发现一页半上都载着弯曲如小蝌蚪的逗号了,而其后的白纸犹如静止的水面,纹丝不动着。

这天又降温了,风像水果刀一样刮着人面的苹果。阿云戴着粉色的棉帽子,双手插在衣兜里。她看到了风的具体形状。风是如帘幕一般条状纷披的。阿云将一些风声也留在了自己的长诗中,风时而如怒枭一般嘶鸣,时而如雨声一般淅沥,时而如婴孩一般啼哭,时而如海浪一般澎湃,时而如鸣笛一般促急。

一面旗帜在随风飘动,发出有如拖拉机推进的声音。无数拖拉机在天空上辊过。从诗中寻找生活的端倪与未来的走向。未来不可见如山外山,直至诗的光辉从地平线带着跳跃的光线普照在大地。诗的意志带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在不息地旋转。生活的图卷也被旋在其中。

阿云将自己的头发盘起来,她的头发顺滑细腻,像是千万缕哀情。卢小青在一边笑着说,你好啊,美女,你的联系方式是什么呢。阿云也笑了,笑意从她的脸上晕开,像是一滴墨进入水中。

王路呢。阿云猛然问,她想起自己很久没有见到两人一起的时候了。

王路死了。卢小青平淡地说。

哦。阿云说。

你不想问问他怎么死的吗。卢小青问。

本来想知道的,现在不想了。阿云回答。

从电影院里出来,外面的风呼呼啦啦地吹。霓虹灯暧昧不明地闪烁,车灯构成的光的河流正在慢慢被冬季冻结。卢小青吃了一个果冻,搓搓手放在衣兜。阿云说,你看那是谁。卢小青说,谁也不是。一个和王路一样的人挽着一个女子的胳膊从人群中徐徐走出。女子还不时凑近那人的脸庞,亲吻或说话。卢小青的眼睛迷离如草原上的薄雾。

电影院曲折的巷道让人感到寂静,也让人觉得散场后的悲凉。

两人去了宾馆。事后两人去了一家羊蝎子店。羊蝎子蔼蔼的热气在玻璃上留下模糊的雾气,使外面的灯光也变得迷蒙,外面的形影也似乎变得可疑。羊肉浓鲜的味道弥漫在半空。角落座位几个人在大声地说话。她们点了菜,豆腐、宽粉、茼蒿、面条……豆腐柔滑娇嫩,羊肉蔷红木紫,宽粉银白筋道,茼蒿绿意盈盈。阿云倾侧茶杯,倒一杯玫红的茶递给卢小青。卢小青将一块骨头从氤氲的汤里捞出来。阿云用筷子夹起一块多孔的冻豆腐,小青,她问,你喜欢吃冻豆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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