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毅的先祖与廉州“廉泉”

饶秉鉴像

纪念那些像珍珠一样高洁的先贤

——题记

东晋的吴隐之是一个不信邪的人。他到广州任刺史，上任途中经过一口山泉，当地人说这叫“贪泉”，只要喝一口，就会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吴隐之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还写了一首诗：

 

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千金。

试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

 

意思是古人说这水一喝就会贪财，我相信像伯夷叔齐那样的君子喝了一定没事。

 

言外之意，老子就是这样的君子。先前的几任广州刺史都是廉政出了问题，朝廷才特地派一向以清廉著称的他继任，他还真的做到了“守身如玉”。

 

吴隐之在广州廉洁奉公，生活过得很清简，粗茶淡饭，粗布衣衫。有人为了献媚，送鱼给吴隐之时特地将鱼刺剔出来，他叫人将送礼的人赶出去。广州的政风明显好转，吴隐之后来被提拔为前将军。

 

有贪泉，也有廉泉。廉泉在合浦廉州古镇，是明朝一个叫饶秉鉴的知府挖的。

 

饶秉鉴是江西人，捋起来还是我敬佩的生物科学家饶毅的祖先。天顺三年（1460年），他从肇庆府的副职，提拔到廉州当“一把手”。

 

天顺是“土木堡之变”中被蒙古人俘虏的明英宗复辟后的年号。当时堪称乱世，土豪大量兼并土地，许多人流离失所，“匪患”四起。升斗之民都是“宁为太平犬，不作乱离人”，土匪的烧杀掳掠让人们每天生活在惊惶之中。

 

《廉州府志》记载，饶秉鉴在廉州大力剿匪，保境安民，“尝获贼三千余，百姓安堵。”广东巡抚叶盛曾发布通告，表彰他的功绩，称他“展一方保障之才”，是从古到今难得的人才。

 

饶秉鉴对自己的武略用来对付草寇毛贼心有不甘，他有着更大的抱负。他到廉州府辖区与越南交界的钦州劳军抚民时，曾感叹马援不再，御边乏将，“伏波事业今谁继，空倚危亭叹夕阳”。

 

剿匪只是标，安民才是本。饶秉鉴深感只有让老百姓生产有出路，生活有保障，才能从根本上避免他们落草为寇。他派人盘点丢荒的土地，提供种子、耕牛，吸引流亡的农民复耕。同时加强户口编制，按土地和丁口分摊差役和赋税，使“豪猾不得欺隐，而小民亦无虚粮”。

 

政治路线确定之后，人就是决定的因素。饶秉鉴用考核狠抓吏治，每年从自己的副手同知、通判以降，到县州衙的县令、县丞、县尉……一干人等全部按功过表现论赏行罚，称职的升迁，不称职的免职。

 

“县长”（知县）刘恕、“办公室主任”（主簿）曾玖、华琛因贪赃枉法被开除；为官清廉、政绩突出、风评良好的“副市长”（同知）刘渊、“市教育局副长”（训导）林锡等获得了提拔。

 

廉州府署大门东边有口水井，因为离衙门近，百姓怕官，不敢来挑水，水井变成了荒井。饶秉鉴吩咐手下重新清理疏通，还在水井周边砌起石头护栏，方便民众每日取用。

 

饶秉鉴离职后，人们在井旁建了个“廉泉亭”，表达对饶知府的感激和怀念。后来亭子没有了，但“廉泉”之名一直流传至今。

 

“吃水不忘挖井人”，廉州人在为饶秉鉴立亭这件事上，称得上有情有义。因为饶秉鉴离职，既不是升迁调任，也不是告老还乡，而是被罢官斥退。

 

廉州府辖地与安南（越南）接壤，属于边防前线。戍边将领为了邀宠，故意激化局势，谎报军情——这种“养寇自重”是历史上一些边将的惯用伎俩。饶秉监发现了这种情形，上奏朝廷。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诬陷去职。

 

饶秉鉴并不是“朝中无人”，他与尚书李秉、大司马马昂、少宗伯马文庄等“副国级”和“部级”官员都是至交，但他心灰意冷，已是倦于官场，硬是不肯去找他们。接到免职令，他立马卷起包袱走人。

 

饶秉鉴治廉而得廉名，但历史上他作为教育家的名声更大。从廉州回到江西老家，为了实现自己“虽不仕官，以言济世而不朽”的抱负，他多方筹策募资，建了一个占地五千多平方米的“雯峰书院”，共有50多间教室，延请状元出身的著名教育家罗伦授课讲学。雯峰书院成了明代中叶江西有名的书院。

 

雯峰书院

古代的地方官为了“立言”，大都喜欢吟诗作赋。饶秉鉴写过不少关于廉州的诗歌。他以诗言志，称赏汉代太守孟尝“化行千里郡，珠还九重渊”；夸赞“马援功名独见称”；感慨“我亦为民牧，于今鬓已斑”，表达自己对先贤“夕阳回首寸心倾”的敬仰之情。

 

广州的贪泉，君子啜而无碍；廉州的廉泉，后人饮而思贤。抄录饶秉鉴的《廉江》诗，不妨品味一下他的为官感慨：

 

长江来浩浩，何事得廉名。

自是源常洁，因之流亦清。

浪浮云影动，波静月华明。

寄语沧浪客，于兹好濯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