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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讲古之廿五)这几个大咖为什么掉进了“冒牌”的坑?

张率整蛊虞讷
 
梁朝时有位叫张率的才子,十六岁就作了两千首赋,有个叫虞讷的把它说得一文不值。
 
张率于是把赋全烧了,改成诗歌,声称是沈约沈大师写的,送给虞讷品评。
 
虞讷念一句赞一句,啧啧称赏:“天啊,这诗写得太好了,一个字的毛病也找不出。”(“讷更句句嗟称,无字不善)。
 
张率告诉他:这诗就是我写的。
 
虞讷“惭而退”——闹了个大红脸,灰不溜秋地走了。(冯梦龙《古今笑史》)
 
萧诚作弄李邕
 
萧诚喜欢书法,与他同代的李邕也是书法家,自称善于鉴赏。萧诚每次觉得自己写的字好,送给李邕品评,李邕都不“尿”他。(“萧有所书将谓称意,以呈李邕,邕辄不许。”)
 
萧诚恼火李邕害怕自己出名,就这样压制自己。他做了几幅假帖,弄成很古旧的样子,看到的人都以为是几百年前传下来的老帖。
 
他拿着“古帖”拜访李邕,声称这是王羲之的真迹,收藏了很久,想找高手鉴赏。
 
李邕认真看了半天,说:“果然是右军的字,实在太好了!
 
过了几天,萧诚等到李邕高朋满座时登门求见,当面对李邕说:“你平常总瞧不起我写的字。上次给你看的帖,就是我小时候写的,居然说是王羲之的真迹,你这算毛线鉴定水平呀!
 
李邕脸色一下变了:“你再拿来我看看。
 
萧诚把帖拿给他。他展开瞥了一眼,丢到了座位上:“仔细看看,这字也没什么。” (“及见,略开视,置床上曰:仔细看之,亦未见好。”)(封演《封氏闻见记》)
 
胡宗宪戏耍茅坤
 
茅坤是明嘉靖年间著名散文家,在同代人中最推崇唐顺之(荆川)的文章,别的一概看不上。
 
胡宗宪拿徐文长的文章给茅坤看。徐文长就是自号“青藤居士”、后来郑板桥和齐白石谦称是其“门下走狗”的那位明代著名画家。
 
胡宗宪玩了个花招,他诡称这文章是唐顺之写的。
 
茅坤一看,景仰如滔滔江水,一顿狂赞,声称:“这样的文章,也只有唐荆川先生才能写出来。
 
胡宗宪等他夸完才揭谜:这是徐文长写的。
 
茅坤拿起来再看了看,说:“尽管也算是名家之作,可惜后半截不如前面,显得文气不振。”(“复取视曰:故是名手,惜后半稍弱,不振耳。”)(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
 

秋色(晕晕 摄)
点评看到这几则故事,想起《红楼梦》里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想起念高中时有出轰动一时的话剧《假如我是真的》;想起伟人说过,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该剥去。
 
一种事物,假作真时,被当成珠宝玉石,享受着“真”的尊荣、赞美;一旦被揭出是假的,立马就变成破铜烂铁,遭到鄙夷、不屑。问题在于,假如“假”的并不比“真”的差,甚至比“真”的还好,这样的前“恭”后“倨”,是不是有些荒诞?
 
上面几个“以假作真”的故事,让我油然想起那句俗话:狗眼看人低。托尔斯泰说,狗眼看人低的原因都是一样的,但结果却各有各的不同——如果托尔斯泰没说过这话,那就是我说的。
 
这几位被假冒名人忽悠的都是大咖。李邕是唐代有名的书法家,茅坤是明朝著名的散文家。虞讷我虽然没查到来历,但既然张率送作品给他品鉴,希望得到他的赏识,也一定是个人物。他们之所以看走眼,其实跟眼力无关,只是一味“以名取人”的缘故。
 
一般情况下,名气的确代表了一定的水准,因此崇拜名人也属人之常情。但崇拜名人,不应该对有才的凡人视若无睹。毕竟,万丈高楼平地起,名人也都是由凡人来的。
 
这三个人虽然都掉到了坑里,但仔细分辨还是有一些区别。虞讷对张率,作点诛心之论,是因为他的“白衣秀士王伦”心态,觉得后生可“畏”,担心对方出头后盖了自己的风头。
 
但“糯米治木虱,一物降一物”,当虞讷听说张率拿出来的是沈约的诗,立马就跪了,连称“无字不善”。沈老师当时是神一样的存在。刘勰写出《文心雕龙》后无人理睬,背着书稿在沈府门前恭候,得到沈老师的背书后,立马身登龙门。但虞讷表面上是对名家的激赏,其实是对自己加持:你不配欣赏沈老师的诗。
 
历史上的张率并没有被虞讷压住,成了名载史册的作赋名家。本身就是文豪一枚的梁武帝萧衍称赞他比司马相如和枚乘、枚皋父子还强,司马相如的赋写得好,枚皋写得快,张率是“又好又快”。
 

晨曦(晕晕 摄)
而李邕跌进萧诚挖的坑,则与“文人相轻”有关。他们都是书法家。本来楷行草隶篆,八仙过海,各有千秋,却李邕偏偏抱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心结,一争高低要当老大,不愿承认萧诚的字写得好。
 
茅坤着了胡宗宪的道,又稍有不同,更多是与艺术品味有关。茅坤因为对唐顺之独沽一味,一听是唐的作品,不由得盛赞有加。只是我不明白,他既然如此专嗜,应该对唐某的作品风格熟稔于心,怎么那么轻易看走眼呢?
 
这些以名取人的人,也挺有意思。虞讷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出了洋相后“惭而退”。李邕和茅坤上了当,还“死鸡撑硬脚”,宁肯“出尔反尔”,也要撑住自己的面子。
 
其实他们真的拎不清。与其给世人留下这样的笑柄,远不如承认看走眼了,还能挽回面子。可惜身为名人的那份傲娇不允许他们这样做。名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就是死不认错,一旦出乖露丑,也端着架子不肯下来。
 
有文人相轻,也有文人相重。以奖掖后进闻名的欧阳修就说过:“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所能以口舌定贵贱也。”他心口如一,作为考官时看到青年才俊苏轼的文章,忍不住写信给老友梅尧臣:“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不能口舌定贵贱,也就是说作品好坏虽然是一种主观判断,但却是有客观标准的,就像公认为美女的,颜值和身材总要有一定的水准,它与喜欢锥子脸或圆脸无关。听说是名人之作就连声喝彩,揭开谜底立马认为一文不值,完全没有了客观尺度,眼里只有名人,无名就等于无才。所以韩愈才会感慨,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口舌定贵贱带来的一个恶果,就是假托风行。搞艺术自然为的是出名,但文场易混出名难,有才无才,渴望出名的人都不得已四处请托,甚至不惜假冒他人以得名。古人曾讥评过这种以名取人的风气:“郢人为赋,托以灵均(屈原),举世而诵之;赵人有曲者,托以伯牙之声,人竞习之。”
 
白居易曾给刘禹锡写诗“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可奈何?”一些功成名就的人,对此也不无感慨。三国时候的钟会,就曾跟人吐槽:“我年轻时的书法,大家都当成是阮籍写的,每个字都天花乱坠说出一番道道,后来知道是我写的,什么都不说了。”(“吾少年时一纸书,人云是阮步兵书,皆字字生义;既知是吾,不复道也。”)这话要多沉痛有多沉痛,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韩侂胄
宋朝也有一个关于冒牌的故事,比前头三个还有戏剧性:宰相韩侂胄邀请名流叶水心吃饭,这位“名人叶”当时已经入座,大门外却有人送进来一张名片,说是有个叫“叶水心”的求见。
 
在座的客人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谁胆子这么大,冒牌冒到相府里来了?
 
韩侂胄叫叶水心躲进侧室,接见了这位“李鬼叶水心”。他一一询问叶水心以前文章中的话。“叶某”说,这都是我年轻时的作品,后来修改过了。
 
“叶某”一一背诵改过的文章,果然比原文更好。
 
韩侂胄惊讶不已:“已经有一个水心在这里了,难道孔子会有两个叫'子张’的高足吗?”
 
“叶某”说:“像水心这样的文人,满天下车载斗量,要是今天不冒他的名,怎么能得到您的接见?”
 
韩侂冑连连点头(“侂胄笑而然之”)。
 
想想他也只好“然之”。风气若是,宰相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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