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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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杜牧依然忘不了第一次看见张好好时的情景。
那是829年春天，绿草发芽，百花吐蕊。在一碧如染的赣江之畔，高倚入云的滕王阁中，那个身穿翠绿衣裙的少女，如摇曳清波的红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起初，她粉颈低垂，不胜娇羞。然而，当她抬头初吐清韵时，那歌声竟是那样嘹亮清丽，仿佛可以穿透高阁，直上云霄！
是的，那一刻，她就是群星环绕的新月，只在开口的一刹那，便将滕王阁中的满座宾客照亮了。这其中，包括早已看怔了的杜牧。
还没等杜牧回过神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传师就带头击掌叫好，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和赏识。
张好好的试唱显然很成功，她被编入乐籍，成了为官家卖唱的歌伎。
当杜牧听说张好好成为歌妓后，心内五味杂陈。喜的是，他将可以经常见到张好好，欣赏她如花的容颜，聆听她天籁般的歌声。忧的是，成为一名歌妓，意味着她失去了自由身，将来何去何从，将不再由她自己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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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杜牧来说，和张好好相识后的每一天，都是那样美好。
很多年后，当杜牧写下“龙沙看秋浪，明月游东湖。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时，依然深深沉浸在当年和张好好结伴同游的日子里。那样的日子，甜得就像蜜，不，比蜜还要甜。
在彩霞满天的秋日，他们跟随沈传师登上龙沙山（在南昌城北）观浪，在明月初上的夜晚，他们跟随沈传师夜游东湖（在南昌城东）。他们频频见面，频繁到三日不见就算隔得太久……
他俩一个是沈传师的幕僚，一个是沈传师的歌妓。虽然他俩几乎没有机会独处，但仿佛心有灵犀，无论周遭多么喧嚣，他俩总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彼此。对他俩来说，满座觥筹交错的宾客，仿佛形同虚设。
在杜牧眼里，张好好的美，不仅美在容颜，更是美在气韵。当张好好“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时，杜牧的眼里心里，早已有了张好好。
5
一年后，沈传师改任宣歙观察使，需前往宣城。
对沈传师来说，杜牧是他的“智多星”，张好好是他的“百灵鸟”，两人仿佛左臂右膀，一日都离不得。几乎毫无悬念，沈传师从洪州前往宣城时，特地带上了杜牧和张好好。
从此，张好好的歌声，从洪州的龙沙山飘到了宣城的谢朓楼，愈发声名远扬。这一年，张好好十四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虽然杜牧钟情张好好，但一则张好好是沈家的歌妓，他不敢有非分之想，二则他已娶郎州刺史裴偃之女裴氏为妻，夫妻俩感情和睦，他不好意思马上纳妾；三则张好好还只有十四岁，谈婚论嫁为时尚早。
然而，爱的种子一旦萌芽，就会不受控制地疯长。郎有情，妾有意，在张好好时而低头莞尔、时而回眸一笑的顾盼生辉中，杜牧越来越无法遏制想要拥有张好好的冲动。他几次想鼓起勇气向沈传师开口，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沈传师既是他的长辈，又是他的上司，他深知开口就意味着“夺人所爱”，他着实没有勇气开这个口。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明里暗里向沈传师表达他对张好好的爱慕之情，希望沈传师能了解他的心思，有朝一日主动将张好好送给他，成全他和张好好……
然而，833年，杜牧痴痴等来的，不是沈传师将张好好送他为妾，而是沈传师弟弟沈述师要纳张好好为妾！杜牧万万料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们无法考证杜牧有没有向沈传师争取张好好，但即使去争取，也为时已晚。
沈传师并非糊涂人，他怎会看不出杜牧喜欢张好好？但谁让杜牧自己不说呢？再加上自己的弟弟也喜欢张好好，在杜牧和弟弟之间，总要成全弟弟吧？
兜兜转转了一圈，这一切，能怪谁呢？只能怪杜牧迟迟没有勇气开口。
6
据说，张好好在被迫嫁给沈述师之前，给杜牧写过一首诗：“孤灯残月伴闲愁，几度凄然几度秋。哪得哀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
不知这首诗是否出自张好好之手，但张好好的心情，大抵就是如此吧。张好好自然是喜欢杜牧的，也应憧憬过能和杜牧在一起，但现实却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不，是冰水，让他们之间那已经萌芽的爱情在春天尚未来临之前就残忍地凋零了。
午夜梦回，百转千回，张好好念杜牧、怨杜牧吗？念他和她相识以来对她的惺惺相惜，怨他自始至终没有勇气向沈传师争取她。是勇气不够？还是爱不够深？她无从知道，也不愿深究，就让他一直留在记忆中吧。
张好好被沈述师纳为小妾后不久，沈传师改任吏部侍郎，离开宣城，宣城幕府中的僚属们各奔前程。杜牧带着无限失意，离开了这个有太多张好好回忆的城市。
正当杜牧举目四望，不知该去哪里时，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向他抛来了橄榄枝。牛僧孺早闻杜牧大名，一直想邀请杜牧入幕，可惜一直无缘。
833年，在牛僧孺的再次邀请下，杜牧前往扬州，被授予推官一职，后转为掌书记，主要负责节度使府的公文往来，是个轻松的闲职。
7
自“安史之乱”后，曾经辉煌繁盛的大唐王朝就陷入了内有“牛李党争”、宦官擅权、藩镇割据，外有吐蕃、回纥侵掠的困境中。杜牧虽然无意涉足党争，但身为牛僧孺的幕僚，又岂能置身事外？
此时正是以李德裕为代表的李党得势之时，杜牧空有一身才华，却无用武之地。郁郁不得志的他，干脆流连于遍布扬州城的歌楼酒馆。那里有二八佳人曼妙的身影、清丽的歌喉，更有无尽的温柔。杜牧沉醉其中，诗酒风流，放浪形骸，似乎忘记了所有烦忧。
我总觉得，当杜牧置身扬州的莺莺燕燕中时，他心中所念，依然是张好好。当他失去张好好后，对感情似乎就有点逢场作戏、插科打诨的味道了。
比如，杜牧和诗人张祜很是要好。一次，张祜来淮南看杜牧，杜牧盛情款待，并邀请扬州某歌妓作陪。酒过三巡，两人用骰子赌输赢，决定谁有权追求该歌妓。杜牧哈哈笑道：“骰子逡巡裹手拈，无因得见玉纤纤。”张祜听了，也不甘示弱道：“但须报道金钗落，仿佛还因露指尖。”语音刚落，两人相视大笑，反而把原本赌酒追妓的事抛诸脑后了。
不知此时此刻，杜牧是否想起了张好好写给他的“哪得哀情酬旧约，从今而后谢风流”？
岁月无痕，杜牧在扬州一晃就是两年。835年，他被朝廷征为监察御史，分司东都洛阳，前往洛阳上任。
离开扬州时，杜牧特地给在扬州结识的歌妓写了两首诗，其中一首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他在诗中向歌妓感叹，繁华的扬州城中，十里长街上有多少歌楼舞榭，珠帘翠幕中有多少曼妙佳人，但都不如“你”美丽动人。
世间好多故事，似乎都如此巧合。杜牧认识张好好那年，张好好不也是“娉娉袅袅十三余”么？当杜牧写诗赠别扬州歌妓时，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否仍是那个停格在十三岁模样的张好好？（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吕瑜洁，毕业于厦门大学历史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已出版亲子书信集《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孩子》《我的心里住着一个世界》、历史散文集《历史的背影和回眸》、文化随笔《榴莲一样的红楼梦》
即将出版百万字长篇历史小说《红豆生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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