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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退到两千多年前。
公元前91年，司马迁历时14年，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重重艰难，终于完成52万余字的《史记》。
《史记》几乎耗尽了司马迁的全部心血，完成《史记》不久，司马迁就病倒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司马迁握住爱妻柳倩娘的手，像当年父亲托付他那样，告诉爱妻：“倩娘，你替我妥善保管此书。待将来时机成熟时，方能公之于世。”
柳倩娘强忍泪水，像当年司马迁答应他父亲那样，答应了他。
她知道，司马迁将《史记》看得比他的生命更重，或者说，《史记》是司马迁的重生。
公元前74年，汉宣帝即位。几年后，司马迁的外孙杨恽被封为平通侯。当时，朝政清明，杨恽想到外祖父这部巨著该是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于是，他上书汉宣帝，将《史记》公之于世。这时，距离司马迁完成《史记》，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从此，天下人才得以一睹这部伟大的史书。
司马迁若在天有灵，当可慰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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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因为《旧唐书.王维传》中那句“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深深触动了我，我决定写一个以王维为男主人公的长篇历史小说。
于是，2017年10月1日，我写下开篇第一段话：“公元715年，大唐开元三年，初春。在通往京城长安的驿道上，梨花比往年开得早，开得多，成片成片，浓荫满地。忽然，一阵尘土轻扬，一个15岁的翩翩少年踏马而来。少年姓王，名维，字摩诘，出身于大唐五大望族之一——太原王氏。”
从那天开始，我仿佛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大唐，和王维同悲同喜。就像苏芮唱的《牵手》那样——“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
这一写，便是五个春夏秋冬。2021年6月，全文完稿，共计96万余字，小说题目是《红豆生南国》。
写完《红豆生南国》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仿佛入戏太深的演员，迟迟走不出来。
直到2022年10月，当我重温司马迁写给好友任安的信时，我忽然有了和当年决定写王维时相似的感觉，就是他了！
3
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司马迁，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只要一提到《史记》，我们都会提到司马迁。我们知道司马迁是《史记》作者，知道《史记》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知道司马迁是伟大的历史学家。
然而，司马迁为何要写《史记》？他想通过《史记》阐述怎样的史观？除了写《史记》，他经历了怎样的一生？我们恐怕就不太清楚了。
长久以来，司马迁似乎抽象成了一个符号，或者说，只是作为历史学家而存在。
真实的司马迁，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细读他写给好友任安的信，可以体会他洋溢在字里行间的真性情。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
“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当我读到最后这句“然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时，依然可以透过千年时光，感受到他那一言难尽、复杂难言的心情，仿佛火山爆发，亦如江涛滚滚。
那一刻，我决定，我要走进司马迁所生活的时代，不再将他只当作历史学家，而是将他还原成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普通人。从普通人出发，去感受他一生的悲欢离合、跌宕起伏、得失成败……
4
写司马迁，似乎比写王维更难。
比如，司马迁的生卒年都没有定论。
关于司马迁的出生年份，史学界有两派观点，一派认为是公元前145年，一派认为是公元前135年；关于司马迁的去世年份，史学界的观点是，不可考。
作为一部以司马迁为男主人公的历史小说，我该如何界定司马迁的生卒年份呢？
我查看了大量史料，最终，我倾向“公元前135年”这个说法。
在唐代司马贞撰写的《史记索隐》中，有这样一段话：“太史令茂陵显武里大夫司马迁，年二十八，三年六月乙卯除，六百石。”
司马迁父亲司马谈，曾担任太史令一职，公元前110年，病逝于洛阳。司马谈去世两年后，司马迁接任太史令一职。按照他28岁担任太史令推算，他刚好出生于公元前135年。
至于司马迁去世的时间，我主要根据《报任安书》推断。
《报任安书》写于公元前90年二月，是司马迁写给好友任安的回信。
那么，任安为何要给司马迁写信呢？这要从公元前91年发生的巫蛊之祸说起。巫蛊之祸是汉武帝在位后期发生的一次重大政治事件。
在巫蛊之祸中，任安担任护北军使者，握有兵权。戾太子刘据派人持节到他那里要求发兵助战，他受了节，但仍闭城门，不肯接应太子。事件平息后，汉武帝赏赐了那些系捕太子的人，而把那些跟随太子和为太子助战的人都治以重罪。后来有人进言，说太子在“进则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的情形下，不得已而“子盗父兵”，其实并无造反之心，使汉武帝感悟到太子是冤枉的。于是，先前所做的处置，又重新检讨，变成了与太子战、反太子的人全部有罪。而当汉武帝心理转变的时候，便对任安对待太子的态度产生了根本的怀疑，他怪任安不帮太子，却坐持两端，准备看谁胜了就依附谁。于是，就判他腰斩，公元前91年十二月就要行刑。
任安在狱中写信给司马迁，请他设法援救。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司马迁写了这封言辞恳切的回信。
从这封信可以判断，司马迁去世的时间，肯定在公元前90年二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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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发现，长篇历史小说《红豆生南国》和《青简待月明》，有诸多相似之处。
比如，写《红豆生南国》时，通过写王维的一生，其实写了大唐从开元盛世到安史之乱前后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同样的，写《青简待月明》，也不只是写司马迁，而是通过司马迁的一生，写西汉王朝从公元前140年到公元前90年前后半个世纪的激荡岁月。
比如，在《红豆生南国》里，当时的执政者是李隆基，他从公元712年即位，到756年退位为太上皇，共执政44年；在《青简待月明》里，当时的执政者是刘彻，他从公元前141年即位，到公元前87年病逝，共执政54年。
刘彻和李隆基，不仅执政时间都长，在执政能力方面，也有颇多相似之处，他们都对他们所处的时代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当然，人无完人，他们也都有致命的缺点。但总体而言，他们都堪称雄才伟略。
古往今来，前往泰山封禅祭祀的皇帝只有6位，分别为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汉光武帝刘秀、唐高宗李治、唐玄宗李隆基、宋真宗赵恒。刘彻和李隆基都在其中。
在《红豆生南国》里，王维和李隆基的关系，其实有点微妙。两人都是音乐天才，王维一度担任太乐丞，负责创作、整理宫廷音乐，和李隆基有很多机会探讨音乐。然而，因为种种原因，王维一直不被李隆基待见。可以说，在李隆基执政期间，王维一直不温不火，游离在权力核心之外。当然，这也是王维自己喜欢的状态，远离政治，在辋川活出另一个自己。
在《青简待月明》中，司马迁和刘彻的关系，也很微妙。司马迁祖辈世代担任史官，对司马迁来说，子承父业，在朝廷担任太史令，既是家族使命，也是个人志向之所在。从公元前108年担任太史令后，他便下定决心要完成父亲临终嘱托，成为继孔子之后整理历史之人。然而，公元前99年那场意外，彻底摧毁了司马迁，无论是对他的写作还是对他的人生，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当所有人都以为司马迁从此将一蹶不振时，司马迁凭借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如凤凰涅槃版重生了！重生后的他，并没有活在怨恨中，而是用更加成熟的心态、更加清醒的视角去看待历史、看待自己经历的人和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刘彻摧毁了司马迁，也重塑了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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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历史小说，不仅要充分了解人物，也要充分了解历史，要将历史人物放在历史背景中呈现。
在《红豆生南国》里，我从王维离开山西前往长安赶考写起，那一年，是公元715年，王维15岁，李隆基领导下的开元盛世正徐徐展开……
在《青简待月明》里，我打算从司马迁离开韩城前往长安投奔父亲写起，那一年，是公元前120年，司马迁15岁。
公元前120年时的西汉，是一个怎样的时代呢？汉武帝刘彻公元前141年即位，至公元前120年时，已经执政了21年。
先说外。
刘彻自即位以来，就一改汉初的战略防御政策，积极进取，征伐四方，力图实现“王者无外”的“大一统”的局面。
刘彻最重要的战略目标是“灭胡”，即消除匈奴对汉朝的威胁。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公元前139年，他派张骞出使西域，试图与迁徙到西域的匈奴世仇大月氏结成军事同盟。
虽然张骞未能说服大月氏，与大月氏结盟“灭胡”的计划没有实现，但张骞成功打通了汉朝通往西域的南北道路，即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从此，中国人通过这条通道向西域、中亚等国出售丝绸、茶叶、漆器和其他产品，同时从欧洲、西亚、中亚引进宝石、玻璃器等产品。张骞被誉为“丝绸之路的开拓者”、“第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人”。
当匈奴断绝与汉朝的和亲、频繁入侵汉朝边塞时，刘彻并未对匈奴让步。他果断提拔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自公元前129年以来，卫青等将领连年出塞，大破匈奴，收复河套地区，使汉朝在对匈斗争中逐渐居于主动地位。公元前121年，霍去病西征匈奴右地，开拓河西走廊，浑邪王部四万余人降汉。此后，西汉陆续设置四郡（酒泉、张掖、武威、敦煌），隔绝了羌人和匈奴的往来，控制了前往西域的道路。
再说内。
经过汉初几代统治者的休养生息，再加上刘彻执政期间，兴修水利、整治漕运、治理黄河、改革农业技术，大大提高了生产力，汉朝的国力逐渐厚实。
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司马迁的一生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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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年初，我出版了第一本历史散文集《历史的背影和回眸》，今年年底，我出版了第二本历史散文集《历史的背影和回眸》。很多读者说，《历史的背影和回眸》写得很有人情味，把历史人物写活了。
其实，我只是学到了司马迁写历史人物的一点点皮毛而已。
司马迁开创了中国纪传体通史的先河，树立了后世2000多年的史书典范。
如果没有《史记》，我们可能不知道乌江自刎的项羽，不知道智勇双全的蔺相如，更不会听到那句振聋发聩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古往今来无数有趣的灵魂，在他笔下一一“复活”。
或许，冥冥之中，当我爱上中国历史文化时，我就已经和司马迁结下了某种缘分。
我愿拿出生命中的若干年时间，来为这段缘分做一个注脚。
写司马迁，写西汉，写有司马迁的西汉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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