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节日--春节往事之谢灶

文/航坞樵夫

腊月廿三咏灶神

云车渺渺逝如烟，算去民情已达天。

口抹甘饴心歙歙，文成锦绣意拳拳。

凌霄殿上微臣奏，灶突堂中铁笔悬。

皆为聪明还正直，四方巡狩代君权。

我们这里农村的灶房比较讲究，一般选择最东面的一间房屋一分为二，半间作为灶房。在起灶时，没有哪一家会把火门朝北，因为北方属水，水克火，火势不旺，则家门萧条。烟囱都是贴墙而起，在烟囱与灶梁的结合部，有一个灶司堂。灶司堂用篾片砖（一种很薄的砖头）搭建而成，灶梁上面靠近烟囱的根部，底层横放一块半砖头，上层放一块，露出来的半块形成一个台阶。上层砖的两端各用一块同样的砖头竖立，形成两堵墙，在墙的上面，平盖一块砖，就形成了屋顶。屋顶的正面，朝下挂一块削成拱形或倒“V"字形的砖，做成屋檐防风，一座具体而微的公堂就宣告落成。公堂的正面，还要挂一道用红纸或红绸做成的门帘，叫做“焕门”，两侧墙上，贴一副对联：“上天奏百福，下界保平安”，横匾“东厨司命”。

公堂里面，供奉着灶王爷的纸像，我们这里叫“灶司菩萨”。据说，姜子牙封神时，把有名有姓的阵亡将领封作上名堂的神仙、星宿，而把那许多名不见经传的阵亡士兵全部封为灶神，分赴东西南北，到黎民百姓家里履行职责并接受供奉。

在我家做灶司菩萨是比较辛苦的，在我奶奶的心里，灶司菩萨既是一位无所不能的神，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家庭主人。奶奶在世时，小孩进学要求他保佑，大人出远门要求他保佑，家人生病了首先求他，土地播种了还要求他，哪怕鸡鸭不见了也要求他......总之，只要能想得到的事，首先求他保佑。他的脾气也实在太好，无论大小事情要他帮忙，既不拒绝，也从不给人脸色，在凡人看不见的地方尽心尽力。

我家的灶司菩萨也是幸运的，奶奶虔诚地尽了凡人能做的一切来供奉他。新米做的第一餐饭首先供他，炒一碗新鲜蔬菜首先供他，哪怕父母给我们买点零食，也要供奉之后我们才能上口。总之，只要奶奶认为凡人在享受的东西，都要先供奉他老人家以后我们才能享用，更不要说在大小节气，那更是像模像样。这当中，以每年腊月二十三的谢灶最为隆重。

据说这一天各家的灶司菩萨上天庭向玉皇大帝复命，汇报一年来本家庭的大小事务，诸如：子女是否孝顺，大人是否和睦，老人是否向善，庄稼收成如何，男人是否找三陪，女人是否劈过腿，凡此种种，无所不包。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有在司菩萨在，只要是人做的事，都休想逃过天的眼睛。

这一天的下午就开始准备，早早地把庭院打扫干净，把灶房收拾整齐，开始准备菜肴。荤菜当中鱼和肉是不能少的，素菜当中腌白菜炒黄豆芽是必须要的，因黄豆芽的形状像一柄如意，这道菜的美名叫做“八宝菜”或者“如意菜”，其寓意不言自明。荤素菜的总数以碗头计算，必须成双，一般是八碗，加上年糕粽子一碗，米饭一碗。五只酒盅一字横排，五双筷子必须放在每只酒盅的右手位。酒盅里斟上酒，点上三枝清香，一对蜡烛，就开始谢灶了。

先由父亲作为一家之主开始祭告。父亲的话不多，无非是告诉灶司菩萨，今天是谢灶的日子，我家也不例外，请他老人家吃好、走好、汇报好，明年继续保佑好。接下来由奶奶来具体安排工作，上奏玉帝时要“好言好语报上天，恶言恶语丢过边”，来年履行职责具体到“保佑全家太平，身体健康，庄稼丰收，大人勤劳节约，小孩聪明智慧，鸡鸭不生瘟病，猪羊膘肥体壮，家里大小东西不要丢失......”等等等等，只要她能想到的，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落实到位。灶司菩萨一边慢慢喝酒，一边耐心听我奶奶安排，不插一言。年年这一套，估计奶奶不说，他也知道，哪怕奶奶忘记一项两项，他也记得。奶奶做好安排，就吩咐我妈和我们姐弟几个轮流朝拜，大人小孩全部朝拜完毕，酒斟过三巡，就可以化纸了(烧纸钱）。父亲小心翼翼地把灶司堂里供奉的纸像请下来，放在纸钱的最上面，连同刚才的三支清香，一起点燃。等纸钱全部燃尽，吹灭蜡烛，这一神圣的仪式宣告结束。

灶司菩萨带着使命奔赴天庭，等到年三十夜他老人家回来，再为他接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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