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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被子为什么这样红?


▲ 莫毅作品《小区》


2015年9月24日 ,时值平遥摄影大展评奖揭晓之日,一条红被子引发的吐槽红遍网络。消息原文如下:


9月22日晚,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大奖在平遥县衙揭晓,摄影师莫毅描绘小区生活的摄影作品《小区》获得了金奖,以及10万元奖金。获奖摄影师莫毅说(小区)系列作品是自己生活过的天津的一个小区。莫毅指出小区记录了中国近几年的变化,“我能获奖是当代艺术新现实主义的胜利回归。”


搭上自媒体时代的快车,这条新闻的标题发酵得越发骇人,传播效率也越发惊人,基本上每个摄影网站为此都获得10万+的阅读量,更让读者们迸发出空前的吐槽热情...






移花接木·网媒病毒式传播的必杀技


旧闻“移花接木”是网媒习以为常之招数:其实莫毅“红被子”的真正获奖时间是2008年平遥摄影大展。恰巧2008和2015的平遥大奖揭晓日又都是9月22日,时间上天衣无缝。无论是刻意炒作还是发稿时的疏忽,年份被隐去,只剩下9月22日获奖的消息,在加上诸如“10万大奖作品出炉,这回摄影人能买账吗!”的挑逗性标题,信息碎片以细胞分裂速率传播,瞬间,误解的病毒疾速攻心!



▲ 莫毅作品
《我居住地的风景》之《晒被子》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晒被子》


2015年9月25日,莫毅本人接受天津日报采访时辟谣:“红被子”是属于《我居住地的风景》(又名《小区》08年平遥大展用命)系列作品中的一幅;这组作品在平遥大展获奖是2008年;2015年这组作品也确实获奖了,但是在民生美术馆的开馆展获得“民间的力量”版块的金奖,还有法国阿尔勒摄影节纪实摄影奖。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

居委会的黑板报与宣传栏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

居委会的黑板报与宣传栏

于2006年平遥大展


经查证《我居住地的风景》是莫毅系列作品,创作时间不详,最早发表在2006年《大众摄影》。其中“晒被子”仅为系列之一,在著名诗人摄影师萧沉的微博上也有莫毅的这组系列作品,显示《我居住地的风景》还包括了“居委会的黑板报与宣传栏”和“居民楼单元门”等等系列作品。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空调防护罩》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空调防护罩》

于2006年平遥大展


从莫毅工作室的微博得知,《我居住地的风景》系列作品在2006年-2008年多次展出,包括连州摄影节,平遥大展以及其他美术馆和摄影展。同时,在萧沉的微博里也有对于莫毅2008年平遥获奖的评论,可以看出从2006的《我居住地的风景》到2008年《小区》(晒被子)获奖,从作者的出发点也是有变化的,开始时作者是想反映现实生活的一种状态,而08年再次参展创作观念发生些许改变:当时一说起拍民俗,大家一窝蜂地跑少数民族或地方上的特有节日风俗。而莫毅认为风俗就是大众的生活习气,而晒被子是非常非常大众的生活习气,风俗就在我们身边,不要忽视我们身边的“风景”。这是在点醒梦中人。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一楼窗户》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一楼窗户》

于2006年平遥大展




江湖大侠 · 何许人也


“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明·扬基《感怀》)

莫毅,其实是中国当代摄影史不能越过的一个名字。鲍昆老师的《观看再观看》是摄影人必读之书,书中收录其发表的多篇文章,其中直接以摄影人名字露出而命名的文章仅有六篇,《困兽出笼——从凌飞和莫毅的摄影谈开去》就是其中之一:



▲ 莫毅作品《一米,我身后的风景1989》系列第1号


凌飞和莫毅都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伊始就开始摄影探索的老人物了。两个人都大致经历了文革后摄影人在实践方面的全过程,即从一个爱好者到摄影艺术家的嬗变过程。探讨两人在摄影上的艺术之旅,并从中展开观照长期如困兽犹斗的中国艺术摄影,是非常具有现实和历史意义的。

摄影传入中国的百多年,除开新闻纪实一类之外,真正意义的“艺术摄影”实在是凤毛麟角。大量披着“艺术”马甲的摄影不过是模仿美术和传统绘画的冒牌货色。

——鲍昆《困兽出笼——从凌飞和莫毅的摄影谈开去



 莫毅作品 《一米,我身后的风景1989》系列第6号


这一阶段后期,个性的寻找和张扬则是中国艺术摄影家们精神历程的必然归途。此时,秉异的莫毅出现了。1988年,天津的莫毅,在各地群体式的实践热闹中,正在悄悄完成从一个摄影爱好者到艺术家的蜕变。他在一次偶然的街头拍照中,发现盲拍摄影的不确定性恰好是有效间离摄影人主观观看的一种十分有趣的摄影方式,可以将人的视觉选择放在一个悖反的回合之中。

——鲍昆《困兽出笼——从凌飞和莫毅的摄影谈开去



 
莫毅作品 《一米,我身后的风景1989》系列第8号


因而这种努力必定是主观和客观之间永远纠缠不清的冲突。于是,莫毅的摄影进入一种哲学的二难,是一种精神的困境,而这正是一个艺术家利用摄影方式展开的突破之举。莫毅后来又用一种将自己放进相机视野自拍的方式来颠覆摄影的“看它性”,寻求“我”与“它者(世界)”之间连接产生的无奈的主客关系,用这种方式将自我和世界在影像上“同质”。但差异的绝对性又绝对地嘲讽了这种摄影的“同质性”,于是个体和世界的冲突实际上更为尖锐化了。这组名为《我和我的风景》是利用摄影极端诠释自我的存在主义的典型样本,和中国艺术摄影真正意义上的“观念”革命。

——鲍昆《困兽出笼——从凌飞和莫毅的摄影谈开去



 莫毅作品 《狗眼的照相》1995


 莫毅作品 《狗眼的照相》1995


另一位中国摄影界宗师级人物顾铮老师也在其文章《中国当代肖像摄影简史》中对莫毅有过详细解读:

1980年代中期,中国沉浸于开放的乐观之中。但莫毅以自拍摄影的手法提出了一种自我放逐的青年形象。照片中,他与人群格格不入,显得非常孤独。这种形象挑战了逐渐成为主流的的新社会规范与价值观。他的阴暗的、不合作的自我形象出离了当时主流媒介中的阳光明媚的青年形象,预示了一种更具挑战性的个体的出现。

——顾铮《中国当代肖像摄影简史



 莫毅作品 《狗眼的照相》1995


 
莫毅作品 《狗眼的照相》1995


在一封约1997年写给顾铮的信中,莫毅为《一米,我身后的风景1989》的自拍行为澄清道:

我举着照相机让正午的太阳把它黑色的阴影贴在了我木然的脸上。矗立着像针一样立着的,是快门线的机关。

我拍自己有时只是为了某种程度上的公平,我常把城市中的其他人作为冷漠、孤寂和扭曲的象征的实证,以表示我对文明下的人们的厌恶,如《街道的表情》系列,于是我不能忍心只是刻画他人之“丑”,我必须陪绑。实际上,我也明知自己有着更多的经过了文明和遗传的“丑”,我自己也就是“文明”的典型,拍自己也就是把自己也作为一个压抑、扭曲、孤独和冷漠的象征。最典型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是那张正面的,上面有太阳光的,和90°侧脸斜眼眯着缝的——一种被压抑但又自身充满了邪恶的形象。

——莫毅



 
莫毅作品 《一米,我身后的风景1989》

(如上文,刻意让快门线机关的影子影在自己脸上)


由此可见,莫毅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着实为草莽英雄,在混沌之际只身矗于街头,以自觉的思想拓展摄影新的道路,并且从此再没有停下。更可贵的是其以“门外汉”的身份拿起相机,而后就把镜头对准街道,也异于常人般“风花雪月”或“决定性瞬间”,而是投身艺术摄影这条最为挑战性的道路。



 莫毅《狗眼的照相》1995和《舞蹈的街道》1998

作品以及手稿


 莫毅《狗眼的照相》1995和《舞蹈的街道》1998

作品以及手稿


 莫毅《狗眼的照相》1995和《舞蹈的街道》1998

作品以及手稿


 莫毅《狗眼的照相》1995  作品及手稿




实至名归 · 获奖无可厚非


莫毅,1958年生于西藏,生活于天津,88年开始在艺术摄影上探索,于08年在平遥摄影大展拿个大奖,20年磨一剑,获奖本身就是无可厚非的,难怪作者获奖后发出了“我能获奖是当代艺术新现实主义的胜利回归”的心声。这甚至可以当做是一个关于摄影的励志经典。淡化对于其个人的励志故事,且看其作品是否实至名归。



 莫毅和其作品《小区》


首先,摄影的最两个基本用途是:记录和表达。大体讲记录是纪实类,表达是状态类。纪实类,是范范的新闻摄影;而状态类,是艺术摄影。新闻摄影是清晰的确定性,直接向读者揭示结果;而艺术摄影的重点是开放性,无结果,任何人可以有不同的解读。无须说莫毅的“红被子”达到那种水平高度,也不去谈摄影中影像和含义谁为第一性,仅从艺术类摄影的开放性讲,其作品确实值得我们深思甚至探讨,亦具备获奖的基础。



 莫毅作品《狗眼-有红色的风景》


 
莫毅作品《狗眼-有红色的风景》


其次,在利兹·维尔(Liz Wells)编写的《摄影批判导论》中,由奥朗德(Patricia Holland)执笔的第三章《“如此贴心地细看着……”——个人照片与大众摄影》,作者归纳道:

20世纪……那个以弗洛伊德理论为主导的世纪转变成一个重视内在与自我审视的世纪。这些变化反映在我们所拍摄的自己的影像中以及对这些影像的使用上。仔细审视个人照片已经成为人民自我反省的一部分。


 莫毅作品《红色闪光灯下的风景》

 莫毅作品《红色闪光灯下的风景》组照


莫毅的作品,无论是1988年开始的《一米,我身后的风景》,还是2008年得奖的“红被子”都是对冷漠、压抑的社会氛围中孤独、扭曲的自我的审视和反省,在《一米,我身后的风景》独特社会场景中的自拍,记录自我和他人共同的表情;同时发展到《小区》(红被子)解读,又具备了记录社会表情与生活状态氛围的文献性质。这都充分表现创作者思想的持续性,在《一米》中即为摄影师又为被拍者,在《小区》中即摄影师也是参与者,同时还绑架其它被迫参与其中的人或景物,从而引发更深刻意义的探讨,《一米》引发自我和作为人群的思考,《小区》引发摄影师对于“世故民俗”和“身边民俗”的思考。从这一点上其获奖更是实至名归。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晒被子》


▲ 莫毅作品《我居住地的风景》之《晒被子》


再次,如果拿仅从一般视角去用大众喜闻乐见风光人文作品或纪实作品和艺术摄影去直接对比是很不负责任的,单从审美角度看,莫毅的作品一定不“美”。艺术摄影往往是通过系列组照反应或表达一种观点或观念,而见惯了各种商业摄影比赛那些“很美”大奖,很轻易就做出评价的大众和爱好者也是可以理解的,要知道08年以前数码器材还没有今天这么泛滥。但是,如果向大众和爱好者展示完《我居住地的风景》之《晒被子》全部组照,任何人都能感觉到作者刻意新客观主义的探索和尝试。而这种手法也出现在其一贯的其他作品中,如《红色闪光灯下的风景》。




卡尔布洛斯菲尔特新客观主义作品


▲ 贝歇夫妇类型学作品


而且其作品《小区》的用意:民俗不仅是少数民族风俗或特有节日风俗,而是类似晒被子是非常大众的生活习气,风俗就在我们身边,不要忽视我们身边的“风俗”。不仅在08年,放到15年、特别是放到当下都更加适用。对于莫毅这位在摄影艺术上不断探索近30年,年逾花甲的摄影师,理应称其为前辈,老师。其获奖无论是在08年还是15年获奖都实至名归。


▲ 莫毅作品《虚幻中的记忆》2011


▲ 莫毅作品《虚幻中的记忆》2011(局部)

▲ 莫毅作品《虚幻中的记忆》2011

▲ 莫毅作品《虚幻中的记忆》2011


摄影是什么?时常幻想摄影是无边无垠旷野中的一扇大门,没有围墙,只有一扇矗立的孤独大门。门始终开着,门里和门外一样的空旷,任何人可以自由从门的两侧任意穿行而过(想象中苏珊桑塔格就是从门里走出来的)。门里门外阡陌交错着许多道路,快乐的、悲伤地、残酷的、喜悦的、风光的、人文的、纪实的、艺术的等等。但是正因为这扇门始终在旷野之中,很容易错过,跑快一点,走慢一点都会错过,而且错过了还全然不觉,还自以为是通过了。所以请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细细观看细细品读。


同时,也时刻提醒自己,时不时就停下来,审视自身,离门进了还是远了,往哪里走,走到了哪里。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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