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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语“自拉洞”小考

一日,几位朋友一起喝酒。大家总要找些理由敬酒、劝酒、喝酒。有位仁兄没有人能找到理由让他喝酒,于是他就说:“我只好'自拉洞’了。”喝下一杯酒后,他又说:“这里80后的人,谁能说出'自拉洞’是什么意思的,我就再喝一杯酒。”可惜,不但80后的年轻人说不出,就连70后的人也只能靠字面含义去猜。有位老法师终于坐不住了,他拿出一包香烟,摸出一支点燃,然后说:“这就叫'自拉洞’。”

按一般的解释,“自拉洞”确实有自己吃自己的意思。但是除了“吃”,“自拉洞”还可以用在其它很多地方。

1932年,浙江南浔人顾联承花了七十万两白银,在静安寺营建了与附近的贵族区相匹配的娱乐场所Paramount Hall”,并以其谐音取名“百乐门”。百乐门的舞厅租给了法国人经理罗尔斯,法国人经营的舞厅没有舞伴(舞女),所以上海的老克拉、小开去百乐门跳舞都是自拉洞——自带舞伴。

我本想在酒桌上就把“自拉洞”的出典顺便说一下,但我不知道周立波有没有在他的《诙词典》中说过,所以就把话和酒一起咽了下去。

其实,周立波说没说过都没关系,自拉洞始终是“自拉洞”。

“自拉洞”一语源于老上海独有的康乐球。

“康乐球”是“corner ball”的洋泾浜英语音译,意为“角球”。球台是一块用夹板做的正方形的盘,四周用硬木围成一寸高的边框,四个角各开一个洞。另外还有一种说法,因为打球时会发出“康郎康郎”的响声,所以就取其谐音叫“康郎球”。

上个世纪40年代康乐球传入上海。所谓“球”其实是用硬木做的“子”,与中国象棋的棋子相似,有人干脆就用象棋子代替。另外还有一个大一些的子(俗称“老板”,类似桌球中的母球)。游戏一般有四人参加,每人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将老板放在自己角洞前面的击球区击打盘中的球,将球击入洞中得一分,并可以继续击球;老板进洞罚一分,并停止击打。人少时,也可以二人对打,或三个人打“跷脚”。

上海人玩游戏一向很有绅士风度,打康乐球时要求“指哪打哪”。打球前必须告诉对手,打哪个球,用什么方式打进。直线击球入洞叫“直洞”,子球被击中后进了邻近的洞叫“横洞”,老板击中对面的边框弹回来击中子球叫“倒钩”。如何将自己洞口的子球打进洞呢?高手一般会用“倒钩”的枪法,让老板弹回来时轻轻把子球碰进自己的洞。向外发力谓之“推”,向内用力谓之“拉”,向自己洞口的方向击球叫“自拉”;将子球打进自己的洞,就叫“自拉洞”。

随着娱乐性麻将的合法化,“自拉洞”一词逐渐被麻将术语“自摸”取代。

康乐球在退出娱乐舞台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些俗语。如“枪势”,原指击球运枪的姿势,也含有机会和球运的意思。“枪势足”就是“机会不错”或“出人头地”的意思;“混枪势”则是“无所事事”或“混混日子”的意思。

“一枪头”,本指球技高超,可以不论换击球而一次将球全部击入洞中。现多指某人可以一下子完成某个动作或某项任务;在赌博中指将所有资金集中起来一次性决定胜负;在投资或购买大宗物品时,指一次性付清所有款项。

“老蛋王”,应作“老弹王”,原来指打弹子(打落弹、打康乐球)的高手,后来转喻某行当的高手,现已为“老法师”、“老浆糊”等取代。

上海话是上海文化中的非物质部分,只有让人口口相传才不至于湮没或变形。上海话中的许多特有的词汇应该让更多的新上海人和小上海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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