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煎带鱼

                            文/刘述涛

    有书云：“带鱼出海中，形如带，头尖尾细，长者至五六尺，大小不等，无鳞，身有涎，干之作银光色，周身无细骨……”还有书曰：带鱼具有补虚，解毒，止血之功效。常用于病后体虚，产后乳汁不足，疮疖痈肿，外伤出血。

    而我想说，带鱼是一份特殊的记忆，一种特殊的味道，忆起带鱼，就忆起曾经那段物质无比匮乏的日子。

     那时候，一筐一筐的带鱼，就摆在南门口的杂货店里，要买带鱼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买带鱼时不能挑，也不能选，大小售货员都搭配好了，好几条捆在一起。要买一秤好，就付钱拿起一捆带鱼就走。也有不甘心的老阿姨，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嘴里念叨，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买鱼还不给挑的，你里面放包土，我也要买回家？售货员看都不看她一眼，任由她说。等到老阿姨说累了，也说得没意思了，自己就会走出门去。只是走出门的时候，老阿姨仍忘不了骂，摆哪门子脸，要不是命好，站柜台，你也同我一样可怜。

     可这就是个售货员可以摆脸的时代，买布要凭票，买米要凭证，买半斤煤油也要煤油票，买带鱼还不要票，你还想怎么样？鱼身子又宽肉又厚的带鱼，谁也想买回家。可这样的好带鱼，又哪有普通老百姓的份，都被售货员早早的做好了手脚，放在柜台里面，静等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十大叔来买带鱼了，他们才会从柜台里拿出来送到这些人的手上。

    老百姓能买到带鱼，就喊阿弥陀佛，感谢老天爷，当天是个好日子，一家人可以吃上带鱼了。

    那时代，带鱼可是好东西，一条带鱼，可以让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上一顿。虽说带鱼是打死卖盐佬，死咸死咸的鱼，但人们却是喜欢这样的咸，尤其是在煎带鱼的时候，一条街都充满了带鱼的咸香味，一条街的人都知道谁家在吃带鱼。

    我们家吃带鱼，从来都是干煎，买回来的带鱼，泡在清水里，用大剪刀将头剪了，将鱼鳍剪了，再剖开内脏，将内脏取出，再换水洗上几遍。那时代的带鱼，其实都是带鱼干。不像今天市场上的带鱼，用冰冰着，是湿带鱼。

     等到洗好之后，先把锅烧热，锅烧热后，倒入一点点油，油顺着锅壁下锅，锅底里有一点浅油。那时代，油也珍贵，鱼也珍贵，干煎最好。干煎时，火要小，心要细。把带鱼一块一块摆好，再把油沿着锅壁慢慢淋一遍，等到一面煎到金黄，再把带鱼翻个身，慢慢干煎，煎到两面金黄，带鱼冒热气为止。

     这种素面朝天，满面金黄的带鱼，盛在盘里，看着就让人清爽。这才是最好送饭，最好下酒的带鱼。夹起一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鱼肉的香味就在嘴里荡漾，此时的鱼肉，有本身带鱼的咸香，又有干煎后的松脆，再加上油焦肉嫩，吃在嘴里，满嘴脆香。总觉得这才是世间最好的美味，怎么吃都觉得美。

     我读小学的时候，还有过一回“偷”带鱼的经历。那一天傍晚，我母亲让我去南门口打酱油。我提着酱油瓶，在店里打好了酱油。不知怎么回事，一条带鱼就挂在我裤脚上，开始我并不知道，等我走出店门，才发现这条带鱼被我拖着走。我不由得有些兴奋，弯下身子将带鱼抓在手上，团成一团塞在裤袋里。我生怕店里的人会发现，会跑出来追我，我就一路飞奔回家。我母亲见我气喘吁吁跑回家，骂我是不是鬼追来了。我不说话，递给她酱油瓶的同时，从裤袋里掏出了这条带鱼。我母亲眼前一亮，笑着骂，你会死，怎么偷带鱼回家？我忙摆手说，不是我偷的，是带鱼自己刺到我裤脚上。

     当天晚上，母亲将这条带鱼煎得金黄，放在桌子中央，喝酒的父亲同我开心的吃着这条带鱼，感觉到整个厨房都无比明亮。

     现在的人吃带鱼，更讲究，也更有方法，除了传统的煎炸带鱼之外，还会清 蒸、红烧、香焖，清炒。我喜欢吃清蒸的带鱼，这种放了姜丝、蒜沫、料酒蒸出来的带鱼，肉质鲜嫩，味道清新。但我还是觉得，相比较起那些年干煎得金黄，吃起来喷喷香香的带鱼，清蒸的带鱼仍是少了一份清脆香咸，以及我们最普通日子里对生活的一份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