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年  饭

                        文/刘述涛

    年饭，又叫新年饭，是每家每户过新年，把亲朋好友请到家里来吃的饭。这样的饭，不同于年夜饭。年夜饭，就一家人坐在一起为除夕跨年而准备的。而新年饭，却是为亲朋好友准备的。也有人说，吃上吃下都是吃自己，你吃了多少人家的新年饭，你就得请回多少人家到家里来吃新年饭。

     的确如此，你不管是初三这家请你，初四那家请你，吃了兄弟吃姐妹，吃了舅舅吃姨娘，吃了新友吃旧友，从正月初一，吃到元宵，排着队，轮流做东。又或是有吃到二月二，龙抬头。但不管怎么吃，到了最后，都得把人请回到家里来，让人也分享你的快乐，你的年成。否则，今年能吃，第二年能吃，第三年也不可能再吃。家里人不嫌弃你，外面的人也会嫌你，说你是铁公鸡门下的，吃别人的吃出汗，吃自己的吃出眼泪，这样的人，逢不得。

    一个人在社会行走，有人说逢不得，那就等于定了性，说这个人不可交。这哪还能成事？

    要说，这样的新年饭，吃并不是第一要素，情意才是第一要素。至于吃什么菜，喝什么汤，一般都有一定之规。只是五里不同天，十里不同俗。一个村子，有一个村子吃新年饭的规矩。什么菜要上，什么菜不能上，是吃九个盘，还是吃十大碗，那看各个村的习惯。没有人会去责怪这些。人情好，水也甜，这才是主要的。又何况，如今哪家缺吃？不都是日子红火，想要借助新年，坐到一起，说说话，聊聊天，讲讲过去、现在、未来。一起说说那些曾经的美好，当下的温暖。再回忆回忆当年年少，一起撒尿和泥，打土胚，打雪仗。又何况，中国人又讲究新年新起头，好事好开始。一顿年饭，几杯新酒，增进了多少感情，又填补了多少误会。三年了，都没有坐在一起，内心又憋了多少话语。这一下，终于手牵上了手，握到了一起，于是乎，今年的年饭，就格外不同，所有的温情在饭桌上延伸，亲情在语句中漫延。说到那些走了远去的亲人，更是觉得新年的时候，能在一起，吃一顿饭，喝一杯酒，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这样的年饭，谁家先请，谁家后请，哪些人是一家人全请，哪些人只是请一个代表。各家各户的心里都有一本薄，都知道亲疏远近，物薄情厚的道理。虽说，添人添筷子，恰你一餐放个屁，恰你一年，才大一岁。会恰你的，才算看得起你。但还是有些礼数还是不能够变，还得在心里讲究。哇是哇，做是做，有乱恰，冇乱做，做差了，惹人耻笑。

      原先，也有的新年饭，就是专为新生儿准备的。新生下来的孩子，要过第一个年，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要装饭，送给这位新生儿，希望他快快乐乐成长，希望他长大之后事业有成。遂川人讲究老礼，下数又多。像新生儿装年饭这种事，又讲究分内外亲，什么样的亲戚是要送一桌酒去，什么样的亲戚，只要一碗饭就成，这也都 在大人的心里装着。所谓的一桌酒，并不是真的送去一桌酒的熟菜，而是办这一桌酒所需的材料，得有肉，有鸡，有鸭，有粉丝，有九大盘的配料。九同久，取其久久长的意思。

    在那些年，到了快过年的日子，经常能看到给人送年饭的人，他们挑着一担箩筐，箩筐里摆放着一个个菜盘，菜盘里装着鸭、肉、鸡等，鸭身上要贴有一块小红纸，肉也一样，鸡也一样，都得有红纸贴上。对了，压岁钱那是千万不能少，也要用红纸包着。

    同个家族，共一个祖爷的人家装年饭，就简单得多，真的就是一碗饭，饭面上放一只鸡腿，几块红曲肉，再来点压岁钱，就齐活了。谁家生了小孩子，除夕这天就往谁家送。生了小孩子的人家，还得在过年的时候再请回一顿饭，这件事情才算是圆满了。

    现在好了，这样的装饭，一切都用钱来说话，再不用挑一副箩担，更不用端个大碗，走街串门。几张钞票，一个红包，往人手里一送，什么礼，什么下数，都在里面了。

    生孩子，添子添丁的年饭，变得越来越简单了。请亲朋好友在一起的新年饭，那是不能简单。亲戚、亲戚，越走才能越亲，越来往才能越稳固。而多少亲朋好友，一年到头，就这一顿新年饭，才坐在一起，平时，都是各忙各的事，各活各的人。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新年饭，才有了更多的希望，更多的期望。

    只可惜，现在的许多人，都已经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一边刷着手，一边说简单一点好，一边又怪起年味没了。他们却不知道，过年，就是要走动，就是要有轮流做东的新年饭。因为有些仪式，有些话语，必不可少，否则，没有了亲朋好友坐在一起的新年饭，一个人，一户人家，怎么吃，都会是一股子孤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