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善浩 | 根雕记

根 雕 记

文/汪善浩

根雕，在以前的生活中好像与我距离很是遥远。印象中，仅仅知道它是以树根竹根为原料，通过匠人独具慧眼的构思立意，再经加工处理，摇身一变成为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动物或器物等艺术作品。

不曾想到，后来我也有过化腐木为神奇，变废为宝的经历。那是2017年的秋天，我还在生病化疗期间，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在家里困了半年之久，闷得心慌气短，于是乎心痒痒地溜出去，穿梭于附近各村的山地林间放松心情。

那一天，前往罗山脚一带赏景解闷，忽见二棵皮开肉绽、黑不溜秋的树根，歪七竖八地静卧于草丛中。我约了好友汪国平，吆喝上一帮哥们，驾着电瓶三轮车，前呼后拥，如获至宝地把它们“迎驾”了回来。

2023

我家的庭院里围拢众多乡邻来看西洋镜，路过的人问：“你们围观啥呀？”“呶，这二个傻冒吃得空，兴师动众去搬回来二棵烂树根。”

 说得也是， 二棵偌大的树菩头，足有400多斤重，已被挖掘机整得面目全非，路人见了，都说派不了什么用场，劈柴烧火都嫌麻烦，要不然也轮不到你们手里。

两位本村的老木匠，可怜我们费了老大劲运回来，使唤围观的人帮忙把树菩头掀过来又翻过去，煞有介事地察看一番，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似地说：“稍直一点的那棵可以锯成二截做小矮凳，另一棵根根叉叉，杂乱无章，主干也烂成洞了，只能劈了当柴烧。”

我与好友在一片讥嘲声中默不作声，心里却暗自腹诽，真是楠木当柴烧——不识货！香樟树好歹也是木材中上乘的料，把它锯了当柴烧未免太可惜。不作尝试，心有不甘，待整不出名堂来，再把它当柴火烧也不迟。

能捣鼓出个什么玩艺来呢，我俩心里也没有一丝谱，故而对他们发表的意见，我们只能违心地喏喏应声，不然我们会被他们的口水仗所吞没。

大家热闹看够了渐渐散去，我俩终于吁了口气， 顺着树根各个不同的方位，细细观察，探求端倪。一会儿，我眼前一亮：“这棵树的主心段可以加工成牛的躯体，那些根叉不妨留几条合适的可以当牛腿。”“树根尾段腐烂成洞，周边一圈皱褶完好无损，这不是现成的牛屁眼吗。”我兴奋不已。

“你看，这截岔枝倒过来看很象牛的头颅，可以锯下来做牛头。”国平也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而尖叫起来：“头颅的左侧长着一个结疤，刚好是一只天然的牛眼。”

他一言我一语，经过我们一天多时间的仔细观察与想象，牛的四肢与其它各部位逐惭地在我们脑子里一一成形。大致的雏形方案已渐渐形成，决定一棵雕刻一头水牛，另一棵雕刻一张茶几。

电锯开木头——当机立断， 说干就干。没有学过根雕技艺，凭着朋友少年时代曾学过一年的皮毛木工技艺，加上我的一双“慧眼”，取长补短，通力合作。电锯、刨子、柴刀、螺丝刀、锉刀等所有农家备用的工具齐聚一堂。

我们手中不时更换着工具，忙得马不停蹄，电锯卯足了劲引吭高歌，失去了生命的树根，被电锯不可抵挡的热情唤醒复活，锯末碎屑激情四射，浓郁的樟香味向四周弥漫。

雏形出来了，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阳光把我们的人影投射到地上，被魔幻般地拉得很长很长，我们用自己不认输的双手，魔幻般地把废树根一步步地推向艺术的殿堂。

电锯的欢歌声与碎末的香味再次把左邻右舍吸引过来，他们惊讶着嘴巴，久久地合不上，瞧那头惟妙惟肖的老牛夸张地叉开后腿，神情逼真，活灵活现，昂起头颅藐视着围观的人群，欲张嘴“哞哞”地叫唤，嘲讽世人的以貌取人。大伙惊奇地盯着数天前这堆下脚料的化丽蝶变，不免发出阵阵的“啧啧”声。

那头头顶只长着一只角的老牛，似牛非牛，我们叫它“四不像”。那张长方形略带圆弧的茶几的平面，像分成若干块高低错落有致的梯田；茶几的一端底部如几只动物粗壮的脚爪并列着，稳稳地屹立于地面，稳重古朴；另一端则凌空前伸，飘逸欲飞，我把它称之为“飘逸的云”。

后来，我与朋友又屡次去寻觅被遗弃野外的树根，运回来加工创作，朋友家里又多了一张形同座山雕的椅子，另又增添了几款神态各异的不具名的根雕作品。腐烂的树根没了利用价值，人人唾弃，倘若做个生活中的有心人，那么朽木也可雕。

当时，驻在附近建设杭黄高铁的工人们，天天跑来我家院子里看稀罕，工段老板曾几次出高价要换我的“四不像”，都被我婉言拒绝。

大病过后的我，一度以为余生只能像一棵枯木朽枝般地苟活着。每每情绪低落，我会不由自主地去伴陪这些出自于自已双手的“杰作”，抚摸着这几件工艺略显粗糙的根雕作品，对我萎靡不振的心情很是治愈。

它们传递给我启示与力量，一个人身处逆境，万不可自甘沉沦，只有敢于迎难而上，剔腐生新，才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作者介绍

汪善浩，杭州市富阳区灵桥镇光明村人，生于1967年，初中文化，自由职业，爱好文学。

撰文｜汪善浩  编辑｜盛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