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美散文欣赏—— 关于树，关于我

 

 

 

                                      关于树，关于我

                                                                          作者：安树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中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我为什么喜欢树，因为它可以活很久，我对自己这样说。
       他总以一个沉思的老者的姿势闭目红尘，静坐千年。见证世间所有风花雪月却一言不发，由此我便想到佛，含笑间凡世跌宕三千轮回，它却粒尘未沾。它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包容自然轮回，俯览世事百态，他站在三界之外，眼目微微一动，万物皆溶于心，挥挥手一切皆云烟。
       他心胸宽广，任飞鸟在自己的心窝里筑巢并在巢的周围长最密的叶子，把自己变成一个怀抱，他是万物的亲人，他把根扎在大地，从不背信弃义。他是流浪者的灵魂归乡。他随心所欲，他没有镣铐，不去遵守规章，不去坚守制度，他可以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张一片叶子出来。他坚强独立，从不让谁为自己遮风挡雨，他不喜欢长在墙角只活一半的自己，他跟着自己的灵魂自由生长。他从一粒种子开始就是以自己一个，他相信泥土的上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他懂得舍与得，枝繁叶茂，落叶凋零。所以他对于失去和遗忘更坦然，他坦然的面对一切，他在纯白的空地上反复轮回，他在自己的胸膛里刻了一道一道的痕，他把时光的沧桑深深地藏在里面。………………
       他给了我灵魂的皈依……
       打出这段字的时候我吐了三次，吐过之后我想起了初中，想起了初中用这样的方式写文，老师教的，不过这段字连我初中好的一半也没有，我稀里糊涂的听着一首叫做《run through the light》的歌：一遍一遍地听。Run to the light ，Everything is alright Run thro’
the light of day You run to the light of night …… Run thro’ the light of night You run to the light of day像要爆炸的摇滚，听着听着我太阳穴位置莫名的痛。最后问一句，初中的你们还好吗？
       问完之后我针刺般的回到现实，我怕我又难过的睡不着觉。醒来之后我发现了我敲下了这段字，和我的主题毫无关系。我知道我又钻进了某个年轮中，我看见灰色的一层上面结满了疤，那些疤是被时光砍掉的你们，我的感动……请原谅我，我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流下眼泪来，时间过了这么久，面对你们我还是这么软弱的孩子。
       琳儿说：小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称自己是孩子。我喜欢称自己是孩子，我要像彼得一样，永远也长不大，不过在我在外面玩了两个月，又玩了两个月回家的时候妈妈没有锁上玻璃窗，我的床上也没有小不点。我相信妈妈是不会关上玻璃窗的。

       言归正传
       这四个字的之前和之后谁也不不相信隔了一个夜晚，这个夜晚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我爱着的那个女孩和我单薄的青春还有一个和我一起长大一个邻居，他比我小一岁，在初中和初中以前的日子里我们谁也没离开过谁。后来我们都变了，一个比一个离奇，他被命运禁锢北方的小城里。梦里他对我说：他想出去走走。于是我又大把大把的掉下泪来。去年寒假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早知道，我就不去复读。我总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每次我们的谈话就这样开始，这样结束。暑假回家的时候，我们几乎连这样的一句话也没有了，我们对着彼此的眼睛，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当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真得很想刺自己一刀，是为了他，也为了我。我看到我的童年一点一点破碎，我无法捡起。我不想看见他这个样子，我想他要好好的……生活。而现在的我走在上海长满法国梧桐的长街上，蜜蜜的叶子冬天也是翠绿的 ，可他总是不停的飘落，一年四季从未停止过。其实我一直希望它能开出大朵大朵蓝色的花，那样他就不会那么破碎，不会那么孤独。
       我多么想一回到家就像小时候一样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跟他说上海的一切，上海的梧桐多么美丽，上海的雪景多么寂寞，我离大海多么近，我认识了怎样的一群人。可是这些话我现在对着他连一句也说不出来，心里前所未有的难过像黑色的雾一样漫过我头顶的天空。无穷尽……

    梧桐
    来上海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很孤单，风在地上吹成一片一片。我的身旁长了数不清的法国梧桐，在我的生活里密不透风的长着，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在我生活里完全替代了柳和白杨，抬头低头总是看见他把身体向过去的世界伸展开去，我站在他下面身体斜靠在树干上同样听一首不知名字的歌。落叶依旧不停的飘下来，我知道他在像我一样在不断遗忘，却怎么也开不出一朵紫蓝色的花来。
       如果我能拾起时光的碎片如同能拾起一片落叶或者如同拾起梧桐花开败后的花蒂一样。像小时候一下课校园一大群一大群捡拾梧桐花蒂的孩子一样，找一根竹签，把它们串起来，像一个硕大的麦穗。上面金色的花粉沾满自己的衣服。我站在时光的某一高点，看见时光倒流。我看见小时候的我们轻而易举的捡起四季，并轻而易举得的揣在兜里，上课的时候拿出来在上面写满字，然后又轻而易举的扔掉，我看见我右手的手掌里握满了疼痛，我搞不清楚丢掉一些还是握紧一些才会不那么痛。于是我告诉自己我要像个孩子，拿得起，放得下。
       我一直都没忘记过初中校园的梧桐树，其实我的初中和小学是在一起的，小时候我们总是绕着那些比教学楼高出很多的梧桐树玩，我看见我们的笑容慢慢升起来最后落在树上，在夏初季节开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紫蓝色的花，花粉随着风飘进我们的教室于是我们笑得更明亮，于是我们茁壮成长，于是梧桐茁壮成长……。在我有记忆的那么多年里我一直都记得，梧桐都会在每年相同的季节里开出紫蓝色的花，一直没变过。
       后来我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学校因为盖楼，砍的只剩下一棵，我坐在靠窗位置，看着它们一棵一棵的倒下来，沉重的树冠和坚硬的地面深深的撞在一起，枝条折断的声音在校园里回荡，响彻苍穹，硕大的叶子在混着尘土在校园里里飞扬，周围站满了人。一节课的时间他们把所有的枝条和树干分开放在了不同的地方。于是我想到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的工作能力比任何生物都强，几十年的时光几十年的风雨就在一瞬间便倒在了脚下，于是这个世界只有人。
       化学老师跟我说，这些梧桐在建校的时候就长在那里了，还好留下一棵。
       记得那天的英语日记，我将梧桐写在了日记里，那天我们刚学过英语单词cut。
       傍晚时分一大车将这个学校的历程一车装走了，我一直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永远也没知道过。第二天在校领导和建筑师的商议后，最后一棵树还是被无辜的砍掉了，于是这个学校变得空空荡荡，一抬头就是瓦蓝的天空，我终于忍不住坐在楼梯台阶上难过的哭了。
这个原本沧桑的学校于是变得像个小孩，一脸稚气。后来学校见了一大块一大块的花坛，里面种上了鲜艳的花，各种各样的，漆了蓝色的门和窗，于是这个学校像一个少女，后来我一直都不知道怎样称呼它为母校，他过于年轻。
       在几年以后我踏进我的学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盛，一脸稚气的学生在校园里奔跑，绕着上面写着摘花罚款五十的牌子跑，超过教学楼高度的只有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我看不到了伸进窗户的梧桐枝条，看不见了紫蓝色的花，那些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看不见仍满校园的用竹签串起来的金黄色的麦穗。校园里的孩子染了发，各种颜色的，也不穿校服，我再也找不到一丝和我有关的东西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年轻，年轻的灼伤了我的眼……
       北方的梧桐和上海的梧桐，事隔经年，我爱上这种不会开出紫蓝色花的梧桐……
走在没有尽头的长满法国梧桐的长街上，我依然想着绿影婆娑的白杨，想着开出寂寞的白色的花的杨柳，就如同我热爱着现在的生活却依然回过头去看我过去的生活一样，就如同我记住每一张对我笑过的面孔，一切都对我那么重要。
       任何生物都会以自己的方式适应生活，树木用落叶的方式适应冬天。尽管整个冬天都是光秃秃的毫无生机，而这个冬天他所做的只能是孕育新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