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的蒙蒙细雨，让人感觉到天气一天比一天寒。我对朋友说，秋天来了。而朋友说，城市里的春夏秋冬，界限不怎么分明。我不以为然，认为他太多地夸张了雕琢，便一笑了之，没去究其缘由。
雨过天晴，偶尔抬头看天，我发现风轻云淡，气爽心间，不由得笑了：“谁说城市的季节，没有分明的界限？”然而，再看看车水马龙的路边，树，依然苍翠葱茏；花，依然争奇斗艳。我怀疑我的感官出了问题，视觉不再敏感。再深深地呼吸一下雨后的空气，又发现，空气里也没有秋天。
难道正如朋友所言，城市里真的没有秋天？我心有不甘，在大街小巷里细细地寻找，结果发现，除了人声的喧闹，就是熙攘的嘈杂，还有一年四季都不会改变的固有繁华，似乎季节的交替在城市里停止了脚步。
寻找了多日，我终于发现了秋天的影子。它在人们不常走动的路边，在一座老屋的房顶；它是路边匍匐在地上的小草，是老屋房顶上长出的一朵小花；它匍匐在地上，摇曳在房顶，而把秋天的枯黄与凋落，藏在季节的深处。
我有些失望，失望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多年，都没有好好地闻一闻秋天的味道，闻一闻故乡秋天的味道。
其实，城市里的秋天，与故乡的秋天与一样，也有秋雨，也有秋露。只是城市的秋雨捎来的，是一层薄薄的衣裳。而故乡的秋雨，捎来的则是一层层厚厚的棉。城市里的秋天也有雾，有雾就有露珠，但城市的雾，是薄薄的，是依稀的，是挂不住露珠的。城市里的太阳才刚刚升起，草尖上露珠就开始滚落，就开始蒸发。它远不如故乡的雾，厚厚得，沉沉的，能够虚幻田野，秋妆大豆高粱。而露珠，却能晶莹剔透地在草尖上挂到太阳升起，挂到上半响。
荷柳，城市里有，故乡也有，但秋天的荷柳，在城市、在故乡却大不一样。
先说柳树。柳树在城市中本不多见，偶有一棵两棵的点缀，也是在暮雨秋风中，很清闲地浓妆艳抹，不肯脱去绿色的衣裳。只有等到“晓来谁染霜林醉”时，它才快了衰老的节奏，一夜间便由绿变枯。但在故乡，到了秋天，黄色便先染叶。记得一到秋天，上学放学的路，已铺满金黄。而我是踏着金黄的路，从农村走进的城市。
再说荷。荷在城市是观赏的“花瓶”，一旦“红稀香少”时，便如白居易笔下这个弹琵琶的女人，红颜老去，门冷鞍稀。但故乡的秋荷，却没有这样的结果。它在粗犷、热烈的绚烂之后，依附着泥沼中的老根，与岸上啃食青草的老牛一起，静默地守侯着丰收的喜悦。
秋天的虫叫蝉鸣，是故乡的独有，城市里是没有的。如果非要说有，那也是家养的宠物。就是有那么一只两只野生的，其微弱的低吟浅唱，也盖不过汽车的轰鸣。所以，在城市生活了十多年，从来没有听到过秋蝉的残声，没有听到过蝈蝈的叫声。而故乡，田埂河岸，房前屋后，都长着高高矮矮的树。我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秋蝉的沙哑长调，甚至还能看到它们高歌时鼓起的翅。到了夜晚，蝈蝈的叫声不象城市那么稀罕。随便走近一个柴垛，走近一个墙角，都会听到蝈蝈的短笛交响。就是在我复习功课的时候，稍不留神，也会有一只两只的飞蛾，调皮地窜进我秉烛夜读的的房间，扑楞着翅膀，围着灯光，笨拙地舞动着七色花裙。也许它要告诉我，秋天已经到了……
仲秋那天，我趁着月圆，回到了故乡，既是为了团圆，也是为了寻找十年未逢的秋天。我发现，故乡的秋，依然挂在树上，铺在地上，依然伫立在广袤的原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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