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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岁月挪动(第十六章)二哥牺牲 妹妹当了铁道兵

(一)龙江公社

在如今的许多知青回忆文章中形容知青生活是蹉跎岁月,但是对于我们却是一种解放。

我们像一群惊弓之鸟想寻找一块安全的栖息地,希望能够从战争的枪林弹雨、从同学之间残酷的批斗中得到解放。意想不到的是,在这里,在农村,我们找到了宁静,修复了创伤。

我和弟弟分配到了广西鹿寨县龙江公社。

晚饭在龙江公社食堂吃饭,然后各个村派人打着灯笼火把来接人了。我,章丽萍,昌培宜,我弟弟,当年我们一个步行串联队的同学被分到不同的村,所幸我和弟弟都分到六往大队,他在月山小队,我在岭背小队。和我分到一个村的同学有男生陈树中(是我们组长,工人阶级出身),还有高二的女生李振群,高一的男生李睦林和周建华,我一个都不认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灯笼火把,高一脚底一脚,稀里糊涂的到了岭背村。

村庄就是这样的干打垒土坯房,墙上写满了标语:热烈欢迎知识青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没有写“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一条。看来村里在选择标语时,充分考虑到了知青的感受,顿时心里好感动好感动!

  感动的还在后面,全村100多个男女老少都在等着我们了,那个热情,哪里像是我们去接受再教育的,简直就把我们当个宝贝了!

  领着我们来到了新家,我和振群两个女生就住在樊德家的新灶房,这是专门腾出来先给我们住下。

  有一间宽大的堂屋,堂屋后面一小间,住了我们两个女生。进门左手一间厢房,住了三个男生。厢房有楼梯上楼,楼上是仓库,放粮食茶油的地方。屋子外面有灶房,屋子后面有露天的冲凉间。就是没有厕所!

每个卧室有一个木桶,夜里当便桶,嘘嘘的时候,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好担心被隔壁的男生听见,总是很小心很小心小声小声!😊白天尿桶就担出去兑水浇菜了,菜又被我们吃了!这就是物质不灭定律。

没想到刚到村里,村里安排这么周到,一下子心里就踏实了。

ok,当天晚上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岭背村解放前叫做古家村,全村人都姓古,都是一家人。我们去的那年全村一共24户,104口人,除了林满堂叔叔家,其他都姓古,都是一家人。

刚安顿下来,就有同学提出,我们去找尤叔了解村里阶级斗争的动向吧!

能不同意吗?

  尤叔说话很干脆:我们村没有阶级斗争。

  ?很意外!

怎么会没有阶级斗争?我雷到了!

尤叔说:我们村没有阶级呀。

??更雷到了!

尤叔说:我们古家村解放前全都是砍柴为生,每天上山砍柴,挑到二十多里外的县城去卖。我们村没有地,现在的山林田地都是土改的时候周围的村庄分别给一些。没有地就没有地主,没有地主就没有阶级。

喔!原来如此!

太棒了,终于来到一个没有阶级斗争的世外桃源了!

尤叔是什么人?根红苗正的领导阶级!

当年解放军打进六往(我们大队)的时候,就是尤叔当的向导。尤叔是六往的老党员,老贫农,老队长,群众威信特别高,尤叔说没有阶级没有阶级斗争,谁敢给他戴帽子!😄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幸福,从学校“复课闹革命”的恐怖中出来,岭背,岭背,你太棒啦!

  1969年1月,二哥下乡插队到了广西来宾良塘大队,照片中左边从前往后数第二个人就是二哥。

(二)二哥在来宾

二哥分到了广西中部的来宾县良塘大队。他们村的风景非常秀丽,一条清清的小河从村前流过。村子周围是平地,稍远处就是喀斯特地貌的石山。石山拔地而起,俊俏而美丽。但是在中国有一个奇特的现象:风景秀丽的地方,常常也是贫困的地方。当地的经济较困难,农民一般都是喝稀饭,也有农民常常会断了口粮。

二哥他们知青点的同学们都非常团结,经过了战争的劫难,经过了批斗的劫难,与那些被打死的同学相比,他们也算大难不死了,值得庆幸了。因此到了农村,到了一个前途莫测的地方,他们也认识到只有团结才能克服要面临的各种困难。

那里的农民也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没有歧视他们,他们饱受摧残的脆弱心灵在这里获得了宁静。山村是贫穷的,但是这里的人们是善良的。同学们已经做好了当一辈子农民的思想准备,这些年轻人怀着感激的心来回报农民。

二哥与一位老贫农交上了朋友,这就是他在信里给我和弟弟说的要交一个老贫农做朋友的那个朋友。

老贫农的脚受伤了,二哥就把母亲给他准备的小药箱里的药给拿出来,每天给老贫农弄洗脚,换药;

老贫农的儿子冬天没有没有棉衣冻的哆哆嗦嗦的,二哥就把下乡时学校发给自己的棉衣给他穿(现在这位老贫农的儿子当了这个村的的书记)。

有的农民家里口粮断了,知青们就把国家发给他们的口粮送去;

自己的口粮送完了,二哥又用自己从家里带来的20元钱给农民买口粮;

自己的钱还不够,他又写信给母亲,说明这里的农民如何贫困,如何需要帮助,动员母亲再给他寄些钱去。

母亲是太了解二哥了,知道二哥从小就是学习雷锋的模范,如果不给他寄钱去,他是宁愿自己不吃饭,也要帮助别人的。因此,尽管自己家的四个孩子(还有一个是我的二堂姐民惠,1964年就到了来宾下乡)都下了乡,都需要经济支援,母亲还是从自己节衣缩食省下的钱里一次又一次的给二哥寄钱去帮助贫困的农民。

二哥他们刚下乡就参加了开凿泉水的工作,知青们热情都很高,谁都不愿意落后,号子喊的震天响。二哥总是抬着石头,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

1969年的春节,我和弟弟都回家来看望母亲,二哥的同学们也都回来了,二哥怎么没有回来呢?

二哥托同学们捎信给母亲说,这一段时间同学们都很累很辛苦,春节期间应该让同学们回家好好休息休息,他主动要留下来看家,好让其它的同学安心回家与亲人团聚。

同学们也都要二哥回家,可是他坚持要留下来看家。

二哥没有回家,母亲感到很失望,我和弟弟也觉得二哥没有回来,家里就像少了什么,空落落,很没劲。谁知道我们竟因此失去了见到二哥的最后一次机会!

过了春节,春耕开始了。春耕的主力是男劳力,男劳力要赶着牛去田里耙田,耙田是很累的。二哥自从到了农村就水土不服,肚子痛,拉肚子,走在路上身子都晃晃悠悠的,同学和农民都劝他在家休息,可他还是坚持去参加耙田。

不论白天劳动有多累,一到晚上二哥就会就着小小的油灯看书。油灯是二哥用墨水瓶做的,灯光很暗,就着昏暗的灯光,二哥通读了毛泽东选集四卷,并且写信要求我和弟弟也要通读四卷。除了学习毛主席著作,二哥还把高中的课本拿出来复习。他一再写信,要我和弟弟也要复习文化课,他坚信再过一两年,一定会恢复高考!

(三)噩耗传来

在岭背小队,我过得很快活,有说有笑,爱唱爱跳。一到田间休息的时候,我就教村里的孩子们唱歌,唱的是中外名曲;晚上我就给他们讲故事,讲的都是外国名著故事。二十多年后再回农村,当年十四岁的水英的已经当了了外婆!她说;我给她带来了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喔,我没有想到她会给我那么高的评价!我也觉得那段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1969年6月25日的清晨五点钟,我们就像往常一样出工了。这一天我和大婶们上山去砍柴,卖给解放军被称作“战备柴”。

我们那里都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地带,山上是连绵不断的森林,清晨林间空气特别新鲜,松树的气味,杉树的气味,樟树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林间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欢唱着,我也高兴地唱起来。正唱着呢,突然山下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我正唱的兴起,也没有注意山下在喊什么。

有大婶喝住我:王同志,像是在喊你呢!

是吗?我停下歌声听着,果然有人在山下大声的喊:

“王同志,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这么早?有谁会这么早来找我?

大婶们催促我快点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早就来找我,一定有急事!

我劈劈啪啪的冲下山,一看,诶,怎么是弟弟呢?

我很奇怪,劈头就问: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昨天晚上我们抗旱浇地,浇到凌晨才回去睡觉,困乏得连脚都没有洗就躺下了。刚躺下就听到民兵连长乒乒乓乓的敲门,我们还以为又来叫我们去浇地,大家都装作没听见。谁知道敲门声越来越急,门都要打烂了!我们不得不去开了门,民兵队长一冲进来就大吼,你们为什么不开门?公社打来电话,要王同志赶快去叫上你姐姐到公社去!公社有人在公共汽车站等你们!所以我就赶快来找你了!

什么事这么急?我和弟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赶紧给大婶们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和弟弟一块往公社赶。

还没有到公社,就在公路边的公共汽车站旁边果然已经有一个干部等在那儿了。干部说,:“昨天下午县安置办打来电话,要你们赶到来宾去。”一边说一边拿出粮食票和钱,要我们快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我们追问。

干部说:“不清楚,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到来宾去!为什么?是不是妈妈从部队回来了?叫我们到来宾去团聚?

妈妈回来要我们到来宾去,为什么要县安置办来通知呢?

一种不详的预感向我们袭来,在汽车上,我和弟弟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

到了县城已经是中午了,我们急急忙忙就往火车站赶他。快到火车站了,一个同学迎面走来,看见我们就关心的问:

“你们到哪儿去?”

“我们到来宾去,你呢?”

“我才下火车,哦,你们已经知道了?”

我立刻警觉起来,反问:“知道什么?”

“哦,没什么。”,他迟疑地说。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追问:

“是不是我二哥出事了?”

我的气势把他吓住了:

“听说死了。”他小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我想我可能是听错了。

“听说死了。”他犹犹豫豫的说。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听说死了。”

我一声又一声的追问,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也不知道那个同学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想我当时一定是把他吓坏了!

从上了汽车,弟弟就默默的不做声了,现在看见我就在路边不顾一切的哭起来,弟弟也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哭了好一阵,我才似乎有些清醒,领着弟弟继续向火车站走去。

从早上到中午我们还没有吃饭呢,我就在路边买了一点麻花,然后我们又迷迷糊糊的上了火车。

坐在火车上,我们把麻花拿在手上都忘了吃。也许是弟弟比我害羞一些,他不再流泪了。我也觉得不应该再流泪了,可是泪水不由自主的直往下流。坐在对面的一个小女孩,小声的问她的妈妈: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姐姐怎么哭啦?”

我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慢慢地才止住了泪水。但脑袋直发晕,浑身酸软,四肢发麻,脚根不稳。就这样,我们迷迷糊糊的到了来宾。

(四)意外震惊震撼

列车缓缓地驶入车站,站台上人头攒动,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我们学校在来宾下乡的各个年级的同学。这个场景让我们的心里为之一动,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我们确实有些不知所措。看见这么多同学,心里似乎有了一些力量。列车停下了,两个嬢嬢泪眼汪汪的早就在站台上等候我们了。 下了车,站台上大约有二三百人都是学校的同学,几乎在来宾的同学都来了。县安置办的同志迎了上来,看着他们亲切的面孔,那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有了终于见到了组织的感觉,心里开始感到了一点踏实。

晚上见到了二哥的灵柩,在一片小树林里有四个民兵持枪守灵。

县武装部的同志听说二哥生前非常想当兵,还专门给他穿上了军装。二哥的脸部肿胀,望着那熟悉的面容,无法想象年仅二十一岁,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会从此离开我们而去?他不是还要上大学吗?他不是还要上北大吗?他的理想还没有实现,他怎么能就这样去了?一想到这儿不仅悲从心来,放声大哭,周围人群中唏嘘一片。

第二天八点钟我们来到了县里的露天大会场,二哥的追悼会将在这里举行。

全县的中小学校机关商店工厂全部停工停课,来参加追悼会。一队一队的中小学生,一队一队的机关干部,一队一队的工厂职工排着队伍,举着红旗,唱的毛主席的语录歌:“成千万的先烈,在我们的前头英勇的牺牲了……”陆续进入会场。

坐在主席台上的,我们确实感到了有一些意外,真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知青年去世了,会有这样隆重的追悼仪式。

下午因为四川西昌wudou使交通中断,父亲母亲无法回来,只好在他们缺席的情况下举行安葬仪式。

当灵柩缓缓放下,哭声响起,知青们一锹一锹的往里填土,哭声越来越高,尤其是他们知青组的肖光富同学大放悲声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满脸而不能自己,可以听出那种悲痛是从他们的内心中发出的真情实感!就在那一锹一锹的往里填着,二哥好像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想起了他们的班主席,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睿智的亮光,他是那样的渴望知识,书就像他的生命!

那魁梧的身材衬着黝黑的脸庞,显得更加结实,刚毅;劳动的双腿,好像一分钟也坐不住,跳的高高的向篮球挡板上投球;跑的像飞一样的把肥料到田里,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他们想起了那风华正茂的同窗三年,想起了在那史无前例的大革命中,他们狂热而无奈的卷入的漩涡,在恐惧中挣扎抗争……

想起了在那秀丽的山村里,他们种田、农做、复习,渴望着重新走进课堂,渴望着清华、北大……

所有所有珍贵的记忆,所有所有美好的愿望都被这一锹一锹的土埋葬!

由二哥他们想到了自己,由不得悲哀、悲忪、悲痛!

那种悲痛之情,悲忪之声,感染了在场的所有的人。我们感到震惊!原来他的同学似乎比我们还要悲伤!我们停止了悲声,以表示对他们发泄真情实感的尊重!

晚上县里的同志陪我和弟弟到村里去,汽车离村还有三四里,就听到一片“嗡嗡”的声音,好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正在发动汽车或者是发动水泵的声音。渐渐地看到天边一片红,好像失了火。再渐渐地看到天边发白,亮如白昼。这是怎么回事?

汽车离村庄越近,“嗡嗡”声越大,车到村边停下,最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很大的晒谷场上用竹竿支起挂上了大约有一二百盏马灯,灯火通明!一排又一排的长条凳摆满了晒场,男女老少坐满了晒场大约有一千多人,“嗡嗡”的一片痛哭之声!

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在三、四里之外听到的“嗡嗡”声,原来是这一千把人的哭声!远处以为是失火的红光,原来是这一、二百盏马灯的灯光!感受到的是震撼!

他们真的是为我的二哥痛哭,连小孩子也在内?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吗?如果不是真的,他们如何能哭的出来?如果是真的,他们为何如此大放悲声?带着疑惑、悲伤、疲劳,我们度过了这一晚上。

到了村子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准备去看现场。一出屋子,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农民都过来拉着我们的手,一边哭,一边安慰我们。他们都述说着二哥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的经常帮助人;那天二哥本来生病拉肚子,腿上又受了伤,农民们都劝他不要上山了,他还是要坚持去……

从这些农民的叙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农民们那种发自内心的痛惜;可以感受到一个年轻活泼的生命,他满怀热诚的对待每一个农民,把这些贫困而普通的农民视同家人;关心他们的病痛冷暖,无私的用自己的每一分钱,每一斤米和唯一的一件棉衣去帮助别人;虽然到了农村他一直水土不服拉肚子,脚又受了伤,可还是像没有事一样成天乐呵呵的,抬石头、耙田这些重活累活都抢在前面;尽管病痛、疲劳,他还是每天晚上坚持学习、复习,憧憬着他的北大梦,并且用他的梦想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农民。

我相信了,这些农民的哭声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痛惜!

  1969.6.24日二哥遇难,县武装部给他穿上军装,并派了四个民兵守灵。来宾县革委会为他召开了全县追悼大会,并为他立碑。此碑落款是来宾县革命委员会。

照片左边第一人就是跟二哥感情很深的贫协组长;左边第二排第一人是当地化肥厂的一名技术员,是知青们的朋友。

(五)生命的最后一刻

二哥牺牲的地点,离村子大约有三四里路,一条狭长的峡谷非常幽静,峡谷的两边都是拔地而起的石山,好像一个个从地里冒出来的石笋,互不相连。石山笔直而陡峭,看不出哪儿有上山的路。据说石山上一些自然形成的石头断面就是上山的路了。可以想象上下山的艰难。陡峭的石壁上稀稀拉拉地长出一些小树,据说如果爬到山顶,地势就平一些,树就多一些了。

1969年6月24日,星期二,县里要在下周召开全县的知青大会,为时一周。二哥他们知青点是先进知青点,还要在会上表彰的,所以他们全部都要去参加表彰。开会回来就是紧张的“双抢”,抢种抢收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时间去砍柴了。而在农村没有柴就没法做饭,没法生活,因此为了开会回来不影响“双抢”,同学们决定在去开会之前先去上山砍柴。

二哥拉肚子已经很长时间了,浑身没劲,同学们劝他不要去了,可是凡事不愿意落后的二哥坚持要去。上山砍柴一般都要穿草鞋,因为山上很滑,草鞋的摩擦力大一些,不容易打滑。不巧,二哥的脚受伤破了,如果穿草鞋,粗糙的草鞋会摩擦伤口,于是二哥就不得不穿了一双解放鞋。

同学们到了山边,每人选了一个山头就往上爬。二哥在上山的石路上,突然发现天然形成的石路断了,由于石路非常窄,往后转身很困难,只有想办法继续前进。中断的石路的上方垂下来一个石笋,二个就用手攀住石笋,另一只脚准备要跨过去,跨到对面的石路上去。不料一用力,脚下的石头突然掉下一小块儿,身体重心不由自主的就往下垂,手握的松脆的石笋一下子也断了,二哥的身体从十多丈高的峭壁上垂直落到地上,重重的坐到一块大石头上,腰上挂着的厚厚的砍柴刀都被臀部压弯了!谁知他的身体又被弹了出去,扑在地上。 这一切正好被对面山上砍柴的一个农村孩子看见了,吓得他已经不知道怎么从树上下来,只晓得大声惊叫了起来,凄厉的叫喊声在狭窄的峡谷里回荡,激起一阵又一阵的回声,各个山头上的同学们听到了这凄厉的喊声也被吓坏了,颤颤巍巍的往山下爬,那么陡峭的山路下山比上山还要难。等到同学们和那个小孩儿找到二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只见二哥爬在地上,似乎听到了同学们的呼唤,轻轻的发出一声呻吟,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好痛!”,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喔,我可怜的二哥!

等到同学们用打着颤的腿跑了三四里路回村报告,再电话打到县医院,再派救护车到达现场,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二哥已经停止了呼吸结束了,结束了他年仅二十一岁的生命。就后来医生说,如果能够及时抢救,还有存活的希望。可惜在当时的情况下,很难再快了。二哥就这样突然走了,带走了多少憧憬,多少希望!给杜后人留下多少遗憾!多少惆怅!

当时所有在现场的人心情都非常非常沉痛,惋惜。我们回到村里,又有许多农民来看望,讲述了许多二哥生前所做过的好事。这一天一夜的所见所闻深深的打动了县里派来的干部,他们原来根本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知青,会得到那么多农民的赞誉,遂决定将二哥的事迹收集整理在报纸上和电台里报道。

(六)远方的父母

这一天上午,父亲正在参加师党委会,突然被叫了出去,他接到了一封加急电报:二哥牺牲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幸让父亲顿时如五雷轰顶,头脑里一片空白。突然他想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向母亲说?

而此时母亲正在街上高高兴兴地往回返,母亲临到部队探亲之前,二哥曾经写信希望母亲能够帮助他买到一本合订本的《毛泽东选集》和一台小的半导体收音机。因为有了收音机他就可以收听新闻了。母亲这回到了部队,第一件要办的事情就是买这两件东西,现在终于两件东西都买到了,母亲非常高兴,心里想像着二哥拿到这两件东西时高兴的情景。

母亲先回到宿舍,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父亲就走了进来。父亲是怎样告诉母亲这样一个消息的,他们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似乎父亲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母亲只记得当她一拿过来那张电报,就像被电击中了一样,眼前一黑,手一松,手里拿着的书和收音机就滑落到地上,随后母亲就昏了过去。

在施工连队当兵的大哥被招到师机关照顾母亲。有大哥在身边,母亲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毕竟还有三个孩子,希望还在。待到母亲的情绪稳定下来,大哥又返回了部队。

可是由于西昌wudou,交通中断,公里和到飞机场的道路全部中断,父母不能赶到来宾,于是生产大队专门派了一个副大队长住到柳州我们家中陪着我和弟弟,等着我们的父母回来。

半个月后,父母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们永远也见不到他们心爱的儿子了!

生产大队的副大队长陪着我们一家到了来宾县良塘大队。那天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五,生产大队按照当地的风俗,杀了一百多只鸭子,全村的人都来吃鸭子,表示对二哥的祭奠。

回到柳州的家中,柳州《铁路工人报》以整版整版的篇幅报道二哥的事迹,电台也天天广播二哥的事迹。连续广播了一个月,每天一清早广播就开始了,母亲一听到广播就开始流泪。父亲就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来踱去,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母亲,还抱怨我和弟弟不去安慰母亲。我和弟弟也不知所措,幸亏两派的同学和家长们每天都络绎不绝的来看望安慰母亲,才替我们解了难。

两派的恩恩怨怨在我们家里不声不响的得到了化解,再也没有人去争论哪一派正确哪一派错误了。在共同的悲伤面前,对在自己今后命运的共同担忧面前,大家似乎开始了冷静的思考,化解派性的不是什么复课闹革命,不是什么层层批斗,而正是这场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可惜当同学们开始明白的时候,青春已逝,逝者已逝,当时谁都不知道同学们大学梦还有实现的一天吗?

  民信的牺牲使父母悲痛万分。经批准,民立和民苏从插队的鹿寨抽回当兵。1969年9月回柳州时摄影。

  二哥牺牲之后,我和弟弟去当兵,他们知青点的同学们给了母亲很好的关心照顾,让母亲绽放出了一些笑容。

左边第一人名字是肖光富,看他肩上的补丁摞补丁。二哥安葬的时候,同学们都大放悲声,肖光富嚎啕大哭,感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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