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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村庄的集体回忆

2021年6月5日上午,攀枝花学院的马宏强老师一家三口和攀钢集团矿业新白马公司凌霞一家四口陪同我到迤资村进行采访。采访的内容是:寻找当年修建迤资隧道的建设者、了解当年施工的单位、施工的情况、施工中有无牺牲、牺牲者安葬的情况。

头天晚上攀枝花市山地运动协会会长彭卫刚已经与迤资村刘书记联系好了,刘书记接到我们的电话后,专门骑摩托车到公路上接我们进村。

这是迤资村的广场。

一到村口的广场,就看到一些老人正在大树下乘凉。路上刘书记还说不确定那位93岁的老爷爷是不是在村里,仔细一看,唉,其中一位老者正是那位老爷爷。听说我们是来采访的,周围的村民都饶有兴趣地围了过来。


左边戴眼镜的是攀枝花学院的马宏强老师,举手和他交谈的是倪华老人。我正在与一位年轻一些的村民交谈。

倪华老人是1928年出生,今年93岁。他说迤资村旁边的迤资隧道是铁道部三处修的,工人穿的是劳保服;对面的浮漂隧道是铁道兵修的,解放军穿的是军装。他的回忆得到了旁边村民的认同。

倪华老爷爷旁边的这位奶奶叫做毛志英,1947年出生。她也说迤资隧道施工的人穿的劳保服,是工人;对面的浮漂隧道是解放军修的,穿的是军装。

毛志英奶奶是从迤沙拉村嫁过来的,在迤沙拉村的时候,她是村里的文艺宣传队员,她们文艺宣传队常常由大队长带领去给附近的铁道兵部队表演节目,所以她知道迤沙拉村附近的迤布苦隧道也是铁道兵修的。

这两位老人的回忆与《成昆铁路总结》的记录是一致的:

“为了充实施工力量,1967年一月征调铁道部第四工程局三处担任三堆子至庆门口间19.2公里的任务。”

右边第一位拿着手机录视频的人就是凌霞;右边第二位蹲着的老人,她的丈夫就是铁四局三处的工人。她的丈夫是在处机关烧开水的工人,是在迤资村和她恋爱结婚。然后她跟着丈夫去了北方修铁路,因为她没有正式工作,所以一直在拾破烂补贴家用,直到丈夫退休后,她和丈夫才回到了迤资村。

我和倪华老爷爷聊的很开心。

旁边的毛志英奶奶也聊的很开心。

笑呵呵来张合影。

左边这位站立者就是刘书记。

这位穿着校服的老人叫做郑德金,村里人称老郑,他是铁四局三处的工人。他说迤资隧道是他们修的,当时他们穿的是劳保服。

老郑说他们铁四局三处先修的是迤资大桥,迤资大桥没有牺牲人;后来修迤资隧道,在迤资隧道牺牲了一个人,叫做王多成。

王多成牺牲的原因是隧道发生了漏水漏顶塌方,牺牲后就葬在迤资村边上,后来迁去了金江,再后来迁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其他村民证实了他的说法。王多成第一次安葬的那个地方现在盖起了房子,原来的墓碑,就在这个广场边上的水沟上当成了石桥,后来修这个广场的时候就把墓碑埋下去了。

铁四局三处在迤资隧道施工的时候,共有五个工人在这个迤资村谈恋爱后结婚,都成为了迤资村的女婿。

铁四局三处修完迤资隧道,又调去修金江火车站的站房。当年说成昆铁路要快修,成昆铁路修不好,毛主席睡不好觉。为了加快施工进度,他们只好在路边设卡,所有路过的人都被拦住劳动半个小时,帮助他们拌砂浆,做辅工。这样他们用18天的时间就把金江火车站的站房建成了,这件事也让他们感到很骄傲。

修完金江火车站的站房,铁四局三处就调去了北方,在安徽淮南修一条运煤专用线。修迤资隧道的时候,他是隧道工,所以对工友王多成牺牲的情况,他是知道的。离开成昆铁路直到他退休之前,他是线路工,负责养路。退休才回到了妻子所在地迤资村,退休工资还是铁四局三处发放。

马宏强老师不愧是艺术家,他突然发现老人们坐着的这块石板像是一块古迹。

倪华老爷爷说这是光绪33年的一块墓前供桌,本来应该好好保护的,但是后来的年轻人不听他的话,把它做成了象棋桌。

果然是个供桌,看下面的供腿,雕刻得还挺精致的。

路上铺着的这两块圆形石头,是以前的老石磨盘。可惜的是王多成烈士的墓碑被埋在了广场之下。

为了这次采访,有一位小朋友还挂了彩。

因为山地运动协会会长彭卫刚要带领攀枝花钢铁研究院的党员干部团队去走成昆线,所以不能陪同我去迤资村做调查。

攀枝花学院的马宏强老师志愿开车陪同我去采访。他头天晚上工作太晚,没有休息好,他的夫人担心他山路开车精力不集中有风险,所以自报奋勇帮他开车。他俩都出来了,孩子就没有人看着了,夫人就动员孩子周末出去看看金沙江吧。

到了迤资村,一看到那么多村民在广场边上,正巧那位93岁的老爷爷也在,大家都很兴奋,都去参加采访了,有采访的,有拍照的。采访者与被采访者都很高兴,就忽略了孩子。城市里的孩子看着农村什么都是新鲜的,树上的果子也想跳起来摘一个,一跳,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嘴唇磕破了,流了不少血。幸亏这孩子很坚强,没有哭闹,倒很有点攀枝花人的坚强性格。

爸爸妈妈赶紧开车送回市区医院处理,于是我们和马老师一家三口告别。这孩子很镇定地跟我告别,后来到市区医院缝了四针,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教训就是以后出门,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先要把孩子安顿好,保证安全。很抱歉,没有照顾到孩子,让小朋友为我们的采访做出了牺牲!


出了这样的事故,马老师内心很纠结,其实他心里舍不得离开采访现场,临开车前又拍了最后一张照片。

一次很欠然的告别。

和老工人郑德金交谈。

他认真地回忆。

我认真地记录,刘书记帮助我们沟通。

对郑德金的讲述,我进行复述。

倪华老爷爷也很认真地听,有时候做出补充。

凌霞要我们偏头过来照相,配合她。

这栋楼房就是铁四局三处老工人郑德金的家。老郑笑着说,他和妻子谈恋爱的时候,妻子还是一个学生,后来妻子也是生产队文艺宣传队的宣传员。他妻子说,那时候她们宣传队也到工地去给铁四局三处的工人们慰问演出。

迤资村的老者,都有文化,他们看着我做记录,发现我写了错别字,马上提出更正。非常可爱纯朴的老人。

把腼腆的刘书记也拉过来,照张相吧!

我们身后的这棵黄桷树,有上百年历史,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奶奶说她小时候这棵树就有这么大了。

采访结束了,我们要去看旁边的迤资隧道,和老人们合个影吧!

左边第一人是凌霞的丈夫,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倪华老人;我的左边是郑德金老工人,右边是老郑的妻子。

然后,村里的刘书记带领我们去看迤资隧道。

迤资隧道的昆端和浮漂隧道的成端,中间只隔了一座庆门口大桥,桥下这个山沟就叫做庆门口,也有叫做箐门口的,音同字不同,都是同一条沟。庆门口的昆端是浮漂隧道,是铁七师承建;庆门口的成端是迤资隧道,根据记录是铁四局三处承建。

铁四局三处老工人郑德金说,迤资隧道的成端是他们三处打的,迤资隧道的昆端是铁道兵打的,也就是说,迤资隧道实际上是由铁四局三处和铁七师共同承建。是不是这样的呢?铁七师史料中没有关于迤资隧道的记录,也没有庆门口大桥的记录。2021年6月10日,原31团11连战士陈德甫说:迤资隧道全部都是铁四局三处修的,浮漂隧道与迤资隧道之间的庆门口大桥也是铁四局三处修的。

老工人郑德金和陈德甫老兵那个说得准确呢?

2021年6月12日,原31团老团长给我来电话了,说庆门口大桥是31团19连承建。

迤资隧道的进口是31团打的,打了没多少部队就调去禄丰那边了,迤资隧道就交给四局三处了。禄丰修完了又过来接着修庆门口大桥。说那个工人说的基本上是对的。


铁道迷灰灰帮助我查到了铁四局三处的记录。

在铁路干线117页开头部分记录了,铁四局三处管段从金沙江大桥昆明端开始到迤资隧道出口为止。

迤资隧道

迤资隧道建成于1967年。

隧道中间有一个斜洞口,刘书记小时候放羊,羊在外面吃草,小朋友就通过斜洞操近路回家吃饭。

攀枝花的阳光炽热。

回头向迤资隧道告别,也向为这座隧道付出的铁路员工致敬!向牺牲在这里的铁路工人王多成烈士致敬!

村子旁边就是铁路涵洞。

铁路依村而过。

靠近铁路边有一些旧房子。前些年这里发生过地震,政府给了补贴;后来建立迤资工业园的时候,征收了迤资村的一部分土地,也给了村民们土地补偿。所以现在村民们家家都盖了很大院子的楼房,很漂亮。这些旧房子没有完全拆掉,通过新旧房子对比,我们可以看到迤资村的变迁。

这些老房子很有川西南地区风格,黑色的瓦顶,檐角高翘,挺漂亮。

那排红房子是当年民兵连的宿舍。

这座木桥,一边是铁路,一边通往村里。这个小房子是当年民兵站岗的岗亭。

刘书记告诉我们可以走与进村时相反方向的路出村,可以更快地上公路。

握手告别。刘书记,非常腼腆而又纯朴的农村基层干部。

拉鲊村的朋友看过来,广场上的这块石碑是干啥的?会不会是原来的王多成烈士的墓碑的背面?

马上有网友回复了,那块碑是修建这个广场的功德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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