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不必羞涩

“那个电梯里的老人最近怎么没看见过？”先生连续问了我两遍，我也突然意识到那个不会摁电梯的老人好久不见了。

是啊，那个老人好久不见了，去哪里了呢？养老院不可能，她有个儿子经常来。

住院了？去世了？也不可能，去世的话，没见办丧事，住院的话，疫情期间不太好住院，而且，偶尔在楼道见到过他儿子，他儿子依然笑眯眯，不像有什么事。

我们与老人认识是几年前在电梯里，好多次出门打开电梯，一位笑眯眯的老人站在那里朝你看，“阿婆，你是哪层来的，到哪层？”她答：“我是从底层上来的，我要去六楼，我不认识字，不知道按哪个键”然后我帮她按到六层，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了嘴里说着“多谢，多谢！哎呀，老了什么都不懂了，难为情”

有时，我在底层按电梯，也可以见到她站在电梯里，“咦，阿婆你是想上去吗？上几楼”老人还是笑眯眯地答“我上六楼，我不识字，不知道怎么按”

之后，常常在电梯内见到她，也知道她只等你们帮她按，有次在电梯里我问她“阿婆，你高寿？”她斜着脑袋问“啊？你说啥？”“我问你多大年纪？”她笑了“我年纪是不大，只有87岁了”我心里想87岁还不算大？她接着说“身体不行了，脑子不行了，真是难为情”我说“你87岁看上去蛮健的”

这样我们都认识了这位一直说“难为情”的老人，每次坐电梯只要遇见她，都知道顺手帮她按下六楼，举手之劳，也都乐意！

过了差不多一年，老人还是上下电梯，还是帮她按一下电梯，她还在说“难为情”只是神情呆滞了很多。

一次，我买了一包绞莲棒托在手上，上电梯的时候又遇见她，老人使劲看着我手里的绞莲棒，我就问她“绞莲棒，你要吃吗？”她羞涩地笑并伸出了手“什么好东西呀，好吃吗？”我抓了一把给她，她兴奋地谢“好囡，谢谢你，好吃”

还有一次，我销售酒有送小酒杯，正好拿了一箱，坐电梯时又遇见了老人，她还是使劲地看我手里的东西，我说“这是小酒杯，你想要吗？”

老人特别兴奋地竖起两个指头“我想要两个，一对”我给了她4个两对，她差一点要笑出声了“啊，两对的了，好啊，好啊，我欢喜的”

看着她孩子般的笑，有时候不免有种心酸！将来我老了，有没有她那般童真？

之后，常听到邻居们在议论，说那个老人一直要向人家讨东西，有时候人家要丢弃的硬纸板她也要讨去放家里。

有嫌弃的，也有可怜的，然而总还是愿意去帮她按下六楼。

最近差不多有半年时间没有遇见过老人了，也没听见邻居提到过她，大家好像都遗忘了那个需要帮忙的老人。

经先生一提起，怅然若失，好想知道那个老人现在怎么了？但我们平时与邻居互相没有来往，有些闲言碎语也都只是在电梯里或楼道里人家聊天时听到一些。

终于，有天在电梯里又碰到她儿子，也是一位退休人员了，我平时与不熟悉的人一般不打招呼不讲话的。

但这次，我不想错失了问话的机会，我就问她儿子“你家好婆最近好久不见了？”

她儿子突然莫名的惭愧起来“我家姆妈以前是向你要过东西的吧？”

我倒也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怎么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儿子长叹一口气：“哎唷，说起来真的难为情的，我的娘不太懂了，几家人家告诉我，她一直要向人家讨东西，家里堆满了拾来的硬纸板，她不是没有钱，而且要吃啥我总归买给她吃的，弄得我也难为情，像捡垃圾的”

我说“没事的，老人就是这样的，那她最近为什么没出来？生病了吗？”

她儿子答“不是，身体好着呢，我说了她两句，让她不要向邻居要东西，她死不承认，还说人家邻居在讲坏她，所以，不出门了，在家里不出来也好，我给她送吃的来”

说完他匆匆地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难为情的”语气和他母亲当时一样。

老去，任何人躲不过，不必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