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后浪成为前浪的那天，杨过也会变

 No.537

文/顾秋水

一、

《神雕侠侣》结尾有这么一个细节，不知各位是否有留意。

在郭、黄、杨…等一行人评定新五绝之前，遇到了三四十个僧俗男女，这一撮人个个手中都持有兵刃，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在聚众斗殴。

打架也是分场合的，你在酒楼闹市打架，那是黑恶势力在侵害劳动人民的果实，是要被严厉打击清扫的。

而你在华山之颠打架，性质就不一样了，虽然打架的实质上还是动手动脚，但名号变得好听了，在华山打架，咱叫“华山论剑”。

眼前这一批男男女女，周伯通、黄药师、一灯大师、郭靖、黄蓉、杨过等江湖大佬，没一个认识的。

那群战斗正酣的年轻人们，似乎也不识得这些大侠们。

黄药师不禁一阵愕然，难道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胜旧人”？难道自己这一干人都作了井底之蛙，竟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黄药师觉得自己老了，可能快要跟不上这个时代了，在他惊愕之际，他看到了这群人动手的样子。看完之后，他笑了笑，时代从未将我抛弃，我亦未曾抛弃时代，如此江湖小辈，看来，我还能再立潮头一百年呀！

的确，那些小年轻们武功平庸至极，连与武氏兄弟、郭家姊妹相比也远远不及，在这些江湖成名已久的前浪眼中，那些小年轻瞧来不过是江湖上一批欺世盗名的妄人，“华山论剑”他们能有资格上？

杨过一声长喝：“都给我请罢！”吓得他们连滚带爬，拼命奔逃。

这是前浪与后浪的第一次交锋，有些人连后浪都不算，他们是时代里的浮沫。

二、

在黄药师、一灯大师等前浪眼中，那些东施效颦学着华山论剑的小年轻们不是后浪，后浪是属于大武小武、耶律齐、郭芙、郭襄这些小辈。

这些后浪，他们无不有着显赫的家世和武学传承。

大武小武虽然天资不济，至少是大理段氏门下，又师承于郭靖，比起那些在江湖上跑了一辈子龙套的阿猫阿狗来说，大武小武在英雄大会上露过脸，保卫过襄阳。

耶律齐虽说是外族，论人际关系，郭靖是他老丈人，黄蓉是他岳母娘，老顽童周伯通是他授业师傅；论实力，他也被一手推上了丐帮帮主之位。放眼江湖，没有哪个青年俊秀能及得上他。

郭芙就不必说了，天生自带名门光环，郭、黄之女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软猬甲做小背心穿，小红驹为代步工具，双雕时时刻刻给你高空巡航。偶有犯错，斩人手臂，也会有人买单。

这样的后浪生活，是那些时时刻刻都在苟且的江湖蝼蚁，不能所想象的。因为他们的想象，想象不了那样的生活。

还有郭襄，与姐姐郭芙相比，她的阶级对立性没有那么明显。郭襄可以跟谁都玩得来，谁都可以与交，给人一种武林亲善大使的感觉。若是没有强大的后台，谁又可以恣意妄为，有恃无恐呢。

即使后来踏遍天涯去追寻那个神雕大侠，上少林自报家门，那番从容，像是说过无数次的贯口。那时的张君宝见到郭襄，就好像见到了白月光，自己心里全是地上霜。

对于张君宝而言，郭襄是后浪，他自己不是。

三、

杨过也是后浪，只不过他比后浪更浪一点。

一口寒窑穷苦出身的他，再有大点的作为，无非干些鸡鸣狗盗之事。

偏偏他奇遇不断，一路刷经验升级。东邪黄药师的“玉箫剑法”、“弹指神通”，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北丐洪七公的“打狗棒法”，王重阳的全真派武功和“九阴真经”，林朝英的古墓派武功和“玉女心经”，还有独孤求败的隔代指点，这些前浪大佬们让他成长得飞快。

到了杨过三十六岁时，与黄药师谈论掌法，两位巨侠一边喝酒一边对掌，黄药师心道：“这少年的掌力一掌强似一掌。确是武林中的奇才。”

杨过能有所成就，一是他有点天赋才华的，二是靠前浪们指点眷顾，三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奋斗走上了人生巅峰，成为武林楷模，这点就已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他曾在江湖中历练，几番出生入死，即使在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也不曾放弃过自己的理想，他要做最叛逆的大侠，打破世俗礼教的藩篱，要让不可能的成为现实，让全世界都刮目相看，他真的做到了，他成为了神雕大侠，拯救襄阳万民于水火之中。

可是当后浪成为前浪的那天，杨过也会变。

我记得电影《熔炉》里有一句十分经典的台词：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杨过看到那一群年轻人在模仿华山论剑，嘴角也有嘲笑，也有一声大喝。他没有一丝鼓励，只有轻蔑。

对于已经成名，或者成名已久的杨过而言，武功、名望其实都是一种虚妄才对，可惜的是，并不是每道前浪都应该对着生活大慈大悲，对后浪们充满关怀，因为前浪要维持秩序。

生活的毒打总是接踵而至，也许会一次比一次残酷。

所以日子就是这么循环反复，后浪成为前浪，前浪拍打着后浪。

至于那些连后浪都不算的，或许早已被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之中，或许只是时代的一粒流沙，又或许鲜有人在大浪淘沙之后，终成千古风流人物。

《艋舺》里说，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我们原来都只是草。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

穆旦诗里写：“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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