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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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1127 摄于广东汕尾陆河县

高三年级集体奔赴汕尾教研，驱车三个多小时抵达中国最年轻的客家县——陆河县。

这是我第一次来汕尾，沿途都是连绵的山。视线从鹏城的灯红酒绿中跳脱出来，塞满满眼的绿：这里是山，那里也是山。

及至到了县城，天空湛蓝，并不高耸的商业楼随处可见，悠闲的车辆，自由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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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感叹：中国大多数的县城，其实大同小异。也许人们说着彼此完全听不懂的乡音，但过日子的模样，无甚差别。

哪里不是生活，哪里都有生活。

路灯上的中国结火红耀眼、路边的“蜜雪冰城”广播热烈、三轮车上的夜市摊夜里十一点多了，还亮着不知疲惫的灯。

我想起家乡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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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在当地高中交流学习，才知这边的高三，竟然提前分好了“学考”和“高考班”，即很大一部分划分到“学考班”的学生，8月就自愿选择仅参加明年的春季高考，只复习语数英。

也就是说，还有几十天，他们就会彻底告别高中校园，被当地或外地的高职院校录取甚至连技校也考不上。

我当然知道中国的本科率并不高，但此前并不了解，录取的分流，提前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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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某个学考班的学生，某个时间点突然觉醒，还是想参加夏季高考考大学，怎么办？”我问，“毕竟每个人醒来的时间点是不一样的。”

“那他也可以报名夏季高考。”当地老师答。

“但是他这段时间不是只在备考学考要考的语数英三门吗？那高考要考的剩下的三门选科怎么办？”我又问。

“那没办法了，他比不过其他人的。”

“我冒昧说一下，那这样提前就分流，可不可以理解为，直接掐灭了学生的可能性，是不是有点残忍呢？”

当地老师一震，眼里的光一瞬间暗淡下去：“帅老师，我们的生源，真的不行，其他学校已经掐尖录走尖子生了。我们的重点班，叫’本科班’，而实际能考上大学的人，凤毛麟角，实在不能跟你们深圳比，你们是考’重本’，我们是考’本科’。学生的精力和时间也实在有限，你让他参加夏季高考，也根本比不过其他人，倒不如养足精力只学三门，全力攻好一点的技校，这是对学生负责啊。”

我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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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有时候，真的是无力的。就像当地老师们一直在说的：“老师们真的是已经反复在讲了，但学生就是不会做题，就是不会呀。”

我偏头望向窗外的群山，想起初中语文课本里的课文：山的那边是什么呢？

山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呢？这里很多大山里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我并不为他们感到悲伤，实际上，我根本没有立场和理由悲伤，因为脚下的土地，虽然贫困闭塞，但安逸热情。谁规定了，诗和远方，一定非得是北上广深呢？就在小城，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结婚生子，也是一种人生选择。

而只要是选择，就没有孰优孰劣、孰对孰错，毕竟人与人的欲求、价值观千差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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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为自己深感幸运。

我出生在20世纪90年代，湖南的一座小城，因为家庭原因，成长过程中被母亲带到了北京、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居住和生活，后来高中因为高考异地户籍政策，被迫回到了小城。

接受教育、参加高考，让我从小城走了出来，让我能够相对自由地，用脚步丈量这个世界。

尤其是工作以后，我对自己的生活，有了越来越多的掌控感和安全感，我知道什么时候我可以往前走，什么时候我又可以停一停。这一切，追根溯源，都是高考制度带给我的福利和回馈。

我永远感激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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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能不能改变命运？

在边远地区，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是肯定的。

但对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如深圳，可能要打一个问号。我知道，社会发展到今天，人生的道路有很多条，高考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我的一些学生，父辈通过辛苦打拼和积累，地产或家族企业遍布广深，子孙辈其实不需要高考考取功名，就可以衣食无忧，安稳一生了。

但我还是想说，高考对他们的命运，哪怕谈不上“改变”，也一定会“深刻影响”。

举个例子，以后在面临继承家业和喜欢的行业从零开始的选择面前，高考优先筛选出来的那批人，一定有更多的选择权。

这就是高考赋予的可能性。

正如我可以选择留在深圳还是回到小城，而不是一开始就没得选，这是高考带给我的，我永远感激高考制度，和那个时候一直不曾放弃的我自己，我也感谢我的恩师，相信我、鼓励我、帮助我、托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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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停下你的脚步。

往前走。

——和同学们共勉

Shine于广东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