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也会孤独得想哭吗？

【笔者编】：

在刚结束的7月暑假班，首次和孩子们聊到了“孤独”这一话题。出乎我的意料，无论是十几岁的中学生，还是十来岁的小学生，似乎都对“孤独”一词有了切肤的认识。

我大概读大学以后，才断断续续感知到“孤独”，当然了，也是很浅显的层面，类似于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在宿舍宅一整天的感受。至于骨子里那种深层次挥之不去的“孤独感”，可能到大三大四才略有体会。

现在的小孩，很早很早就体会到这种孤独感了，不知到底该喜还是该忧。

那天跟五年级的小孩们聊到本文的小姑娘，一下发散开去说了很多，末了很后悔，跟他们道歉，说老师不该在结课时说了这么多废话，浪费时间，也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懂。

“老师，你说错了，你这不是浪费时间，你给我们讲这些，比英语知识还重要。我们听得懂的。”——小孩的原话，把我感动得一塌涂地的。

那么，应该如何应对孤独？

我很感谢他们给我的解答——

“那……就这样过呗，也没办法是不是。”

谢谢只有十来岁的你，站在自己的孤岛上，奋力敲打彼岸的我的心扉。

这是【孤岛集】的第十四篇。

Shine在湖南家乡的小城问候你，愿你的孤独，终获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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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共1421字，阅读时间约为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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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师，你也会觉得孤独吗？”

冬冬的声音脆脆的，像将熟未熟的青桃嚼碎在齿间。我停下正在黑板上写字的手，转过身，看到她仰头直直地望着我，晚风从窗户缝里跑进来，轻轻掀起她蓬松的刘海，十三岁的小姑娘，眸子里有水波流转。

“会啊。”我拉开椅子对着她坐下来。

“真的吗？什么时候呢？”

“很多时候啊。”我笑起来，用指尖掖掖讲义的边角，“好了，我们继续复习定冠词的用法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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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最近一次觉得孤独是什么时候？”她伸长脖子，身子微微前倾，放在桌面的双手握成小拳。

“嗯……”我眯起眼睛，在心里权衡要不要和初一学生在英语课上讨论这么深刻的话题。

“你也会孤独得想哭吗？”冬冬追问，眼里闪着热切的光。

“啊呀呀，你还这么小，怎么问这种问题！”我嚷起来，盯着她笑，直到察觉她满脸写着“认真”二字，才严肃起来，“难道你会孤独到想哭吗？”

“嗯，会的。我常常觉得自己好孤独，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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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独生子女吗？老师也是呢，没有兄弟姐妹，只能独自野蛮生长。可是，为什么会孤独到想哭呢？”

“就有时候啊，我晚上玩游戏，玩到一两点，有那么一瞬间，就觉得好孤独，我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好想大哭一场。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呀？”她抬头，眼里漫上一层笑意，弯弯的瞳孔，像天边的月牙。

“怎么会呢。”我斩钉截铁——若是面对同龄朋友，Shine肯定会笑她矫情，但面对十几岁的孩子，我说不出口。

成长，从来都是一个把哭声逐渐调成静音的过程。很多个无能为力的瞬间，儿时的嚎啕大哭，在时光的冶炼里，不知不觉就积成了淤在心底发不出声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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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其实人生，从来就是一个孤独的旅程。某种程度上而言，当你越长大，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孤独。老师不是给你泼冷水，也不是负能量，有时候，提早明白一些逃不掉的道理，给自己免疫，未必是件坏事。”

“嗯，我明白。老师，你最近一次觉得孤独是什么时候呢？告诉我好不好。”

我叹口气，把视线从灯火通明的教室移到窗外灯火琉璃的街角，过去十来天每晚暑假班下课后，一个人走过这条热闹又寂寥的街道，身边人群那么多，头顶灯光那么亮，但好多个时刻，我都觉得自己，孤独得像被全世界遗忘。

就是那种大家都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忙碌奔波，无人顾及小小的你的那种感觉。人群越是喧嚷，这种孤独越被放大，你的悲喜，都被冲淡在人群里，一个一个脚印踩过，所剩无几。可是你知道，那些在旁人眼里不足一提的悲喜，就是你当下的全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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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语无伦次地跟冬冬描绘那种感觉，我说我每天回去，开门前都会站在走廊上看一会儿远方高楼上的灯火，就像城堡一样，遥远的发光的城堡，温暖得让人想哭。

“我知道，老师，我知道。”冬冬打断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家住在二十六楼，我们家很大，就像城堡一样，我的房间摆满了洋娃娃，可是，爸爸妈妈很少回家，只有阿姨给我煮饭。老师，住在城堡里的人也不快乐，我很孤独。”

她闷闷地说出这最后一句，眼里覆满忧伤，我心里一颤。我想说点什么，比如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在努力赚钱呀，比如要珍惜现有的优渥条件呀，比如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呀。可是，我终究什么也没说。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我是夏虫，我是井蛙，这诡秘幽深的孩子世界，我能窥探到多少，又有什么立场评判甚至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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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要洋娃娃，我已经十三岁了；我也不喜欢公主裙，可是爸爸妈妈以为我喜欢。我知道，他们赚钱也很辛苦，我知道的。”

“那你觉得，我们要怎样面对孤独呢？”我问。

“那……就这样过呗，也没办法是不是。”冬冬突然笑起来，冲我挤挤眉眼。

我愣了半晌，也“哈哈哈”地笑起来，大赞她说得极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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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前，我们一起去水台洗手。厕所没有灯，水台立着一面大镜子，我因前几日看完《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里面讲到精神病人看镜子看到怪相的故事，吓得不轻，低头不敢往里看，课间也跟学生提过这个情节。

“老师，你别怕，镜子里没有别的东西，你要相信啊，如果这世上有坏的东西存在，就一定会有好的东西在保护你。万事万物都是相对存在的。”冬冬突然说。

我惊讶地望向她，诧异十三岁的孩子竟说出这等玄理。窗外街灯流转，两个孤独的灵魂，在一瞬间交汇，于是孤独，也好像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