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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呢?”手机那边传来温柔的女声。
我的心软下来,铠甲褪下,从里面伸出柔软的小触角。打了无数次腹稿的句子从喉咙里挤出来,期期艾艾,通过电磁波传到那一头,然后我说:“再等等,好吗。”
“这样啊,可以呀,12月中旬前都可以的。中途有问题随时再给我们电话哈。”——电话那边轻快的声音,让我想起晒被子时,在阳光里扑腾的尘。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自己其实是没有必要打这个电话的。
生活中的许多抉择,其实在做决定前的某一瞬,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此后的拖延,不过是对这个答案的反复排演、不断确定,以及,自我说服。
就像抛硬币做决定,重要的从来不是硬币抛出的正反面,而是你对这个正反面的本能反应,是欢呼还是叹气——你的态度,已经显而易见了。
然后我发了条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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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上周五本来要寄三方到深圳,然而,我还是紧紧攥着那张卖身契,打了个电话,为自己争取到了十五天。
为什么犹豫呢,我不知道。大概是骨子里的不安,像煮沸的水,不断往外冒泡。现实却在不断往炉里一把一把添柴,我需要确据,需要冷静的头脑,需要勇气之外的坚韧。
再等等,再等等。
但心底的天平,着实已经有了倾斜。
看着我长大的叔叔有点惋惜:我原先一直希望你能在广州工作并发展,但如果你已决定去深圳工作,放弃广州就业的努力,请适时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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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广州就业的努力。
屏幕上的这几个字,扎得眼睛生疼。没来由的愧意,就像宣纸上洇开的墨,想收拾也来不及。
机构Boss姐姐却同时要我写篇《新时代新广州》的作文开头。于是收心,随手按键编辑。我对广州的喜欢,从来不需打腹稿。
可是,我好像,不准备去拥抱你了呢。
或者说,我没有耐心,去等待那个契机。天时地利人和里,我可以昂首挺胸地向你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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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说的“适时”,又是什么时候呢。
从小到大,我都特别信一个道理,就是:无论怎样棘手的问题,最后都会有个解决方案,你要等。要么某个时机,要么某个事件,最后都会把它终结。
再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呢。好像是越来越确定的向往,去新的地方,见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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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认真真地把跨城这件事捋了捋。
我其实是一个特别害怕变化的人,害怕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但人啊,从来都是浮萍般的存在。
从小到大,我大概,搬过三四十次的家。数算不清,只能勉勉强强在记忆里寻些熟悉的边角,拼凑起来,哈,我确实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别离。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艰难,纵使会有眼泪,却也培植出了更多的记忆。
你不去新的地方,怎么去拥抱新的际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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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在宿舍就很恍惚。去年刚搬进来时就有念头一闪而过:两年过后,学校就要“赶我走”啦,又将开始新一轮的搬离和寄居。
有那么一瞬间,很害怕;但又有那么一瞬间,很释怀。反正都要搬离,这样看来,好像去到哪里都没有关系呢。
于是断断续续开始提前整理宿舍的很多东西,比如一直舍不得丢的书,从珠海运过来,现在也决定还是要舍弃了。
拥有太多,就舍不得抽身。所以就成了羁绊,也束缚了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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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不断地得与失。得人事,失人心,或者,得人心,失人事,来来去去,如是而已。
小婴儿刚出生时,小拳头在空中扑腾——此后一生,都在抓取很多东西:衣服、鞋子、食物、书本、以及某些人的关注与爱。
我们一直都在做加法。但长到一个年龄阶段,突然就想做减法了——这个东西也是可以不要的,那个也是,空空来,空空去,负累减少,行路轻松。
好像,有了点出世的想法。但我希望的自己,是积极入世的,去热情拥抱这世间的所有变化,不迎合也不排斥,但也不要太累,拿得起,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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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知道,关于未来,等着我的,又有什么。
我确定的是,我不是在等灯枯油尽的焕然生机,也不是在等末路穷途的柳暗花明,我只是在等一份心安,一份洒脱,一份深思熟虑后的果敢。
不需要退路,生活从来没有退路。
或许,我在等,等心里对一座城的非她不可,一点点消失殆尽,然后才腾出更多的地方,去盛放新的爱与恋。
我知道,那一刻,终将很快到来。就像过往去过的许多城市,搬过的许多地方,尽管频频回首,但脚步从未有折转。
再等等,再等等,然后大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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