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生活手札—日月去似流水

三月八日对我来说，只是早下班而已。对我妈而言，很有纪念意义。她第一次到海南，就是N年前的三月八日，与十几位阿姨约好，在海南过自己的节日。从那时起，她就爱上了这座海岛，也是从那时起，每年的三月八日，她都过得很有仪式感。即使是去年疫情中，她也在三月八日那天做了两朵布艺花。

今年的三月八日，她和爸爸还有两家邻居一起去海花岛。海花岛在儋州，人工填海，很多项目还未完工。他们主要去看灯光秀，据说才开没多久。他们看完灯光秀开车到家已是凌晨。累是真的累，看妈妈拍的视频和照片，美也是真的美。妈妈说看灯光秀时想起了夜游多瑙河的情景，同样的流光溢彩，童话般美丽。妈妈心里一直住着一位小公主。

中央环保督察组狠批过海花岛，不知项目现在是建是停，这座海岛一直在过度开发与环境保护之间拉锯。

在我家搬来海岛前，父母以游客的身份来过，印象都挺好。我对去海南这种太热门负面新闻又多的旅游之地敬而远之，第一次登上海南的土地，就是和全家一起拖着大包小包来定居。

之后每次上岛，我都不把自己当作游客，尽管我停留的时间和游客差不多。我对海南的感情非常拧巴，一面大肆赞美这里的风景空气花果蔬菜，一面对这里的旅游产业（尤其是潜水业）各种挑刺。

我也很庆幸，没有因为一地对整个海岛失去兴趣。我在西沙与最净的海和最亮的星相遇。

第一年上岛，我们认真记住采摘过的每一个果园，甚至哪棵树结的果子甜美都记得清楚。

第二年上岛，别说记住了位置的果树，就连整个果园都已不在。我们怅然面对满地枯根碎叶。才知海南的果园不是每年都种一样的树，槟榔卖得价钱高，就砍了莲雾树木瓜树种槟榔；也不是每年都必须种树，也许把树砍了种菜，也许整个果园就荒着。

我们在岛上住了五个半年，依然没有明白果树栽种生长砍伐的周期。

其实还有很多不明白的，我们永远都记不住花期。那些不知名的花，注意到时已经开到极盛，转过天来繁花落尽只剩翠绿。但总有新的花儿开放，你还没来得及叹息，就发现一片又一片花海，伤春这种情绪在岛上很难出现。

也不知道鸟儿什么时候开始叫 。人声手机声电视声太嘈杂，没人注意鸟在说什么。大概只有在盛夏，大多数住户都离开，才会发现它们从黑暗时就开始清嗓子，从第一缕阳光碰触枝叶唱到最后一点夕阳落入山坳。

但是，你要了解一个地方，最有效的途径不是找本地人，而是有当地生活经验的异乡人，因为他们会关心注意到本地人习以为常的事情。比如日出，我会告诉你那抹蔷薇红如何将拂晓的蓝灰驱散，一分钟，两分钟，珊瑚红扑满整个世界。天，明亮了；山，剔透了。

已经有邻居陆续离岛，妈妈开始一点点收纳返程的行李了。我想起《倚天屠龙记》中的一句话：岛上无事可纪，日月去似流水，转眼又是一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