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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巷故事 | 难忘祥和里 双号单号两重天

1990年地图上的祥和里

祥和里是利济路汉水街靠近河边的一个里份,里份不大,十几栋房子,几十户人家,混杂在一大片密密麻麻鸡肠样的小巷当中,很不起眼。还有,祥和里说起来是个里份,但它里面的格局却显得奇奇怪怪,不伦不类:里份里靠左边双号的一排房子跟其他里份房子一样,个个高大轩敞,整整齐齐,可它对面单号那边的那排房子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片参差杂乱,东倒西歪,这和里份的派头显然格格不入,何以如此,至今仍是个迷。

我出生的地方就在这祥和里。我们家在这条里份里居住生活了近二十年。我的童年、少年时期都是在这条里份里度过的,它可以说是我生命的原乡。

还在襁褓中时,我对这个所谓的“生命的原乡”当然毫无印象;即使到牙牙学语蹒跚举步时,除父母和家人的面孔声音之外,对于其他一切那也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过了两三岁到四五岁五六岁晓得东张西望吵着要东西要玩具时,便开始对眼前这个不大的天地和小小的世界有所关注和留意了。

汉正街大泉隆巷(已拆)也有石库门。关耳摄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我家所居住的那幢房子。我们家在双号这边,是那种像上海石库门样上下两层的砖房结构,进门一个大天井,天井的屋顶有亮瓦可透光下来,像是个“大玻璃罩子”,感觉十分神奇。房子楼下有走廊,走廊尽头是楼梯通到楼上,楼上可到达楼顶,楼顶还有一个高大的平台,可以俯瞰整个祥和里。

整座楼楼上楼下处处都显得井井有条,宽敞亮堂;特别是堂屋四周的墙壁上还绘有好几幅彩色的图画,那花花绿绿的人和动物画得非常好,像活的一样。那时如跟屁虫样的我总爱缠着奶奶指着那些画问奶奶那上面的东西是什么,奶奶告诉我说那叫麒麟送子、八仙过海,这叫百鸟朝凤和金玉满堂。“那都是保佑大人小孩的天上的神仙和宝物,一定要记住”,奶奶特别嘱咐。奶奶的话让我感到云里雾里却又充满好奇。

除那些壁画之外,天井正对大门还有一个大大的“福”字,写得敦厚笃实,气势不凡,透出一股喜庆。每天一早,奶奶就拿出一支粉笔叫我学着这个字写,说字是人的门面要好好地去装这个门面将来有用的。我感到不解,也感到头疼不愿写,为这还挨了好几次打。后来听父亲讲,那个福字是当年一位有名的书法家所写,房东给了他十块大洋。“这要放在现在啊,那可以——”母亲一旁打住父亲话头:“你告诉他这些东西做什么,不怕惹出是非?”说罢还白了他一眼,眼睛里有一种非常紧张的神色,仿佛是父亲触动了一个很危险的开关,父亲便缄口不语了。

大人的这些话和表情我不懂,但我对墙上的那些画十分感兴趣,它们像一块块磁石样吸引着我,我总爱对着那些图画发呆,感觉那里面是另一个世界。而眼前的这个世界觉得它太单调,没什么好玩,平时和哥哥姐姐还有同屋的孩子玩游戏捉迷藏时,我总喜欢藏到楼顶的平台上去,似乎从那里就可神秘消失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还可以到天上去找那些神仙玩。到天上去当然是不可能的,偶尔也到对面一排房子的人家中去串门,譬如里份的居民小组制定的轮流查炉灶制度,奶奶便常带着我一起去巡查执勤。

进到对面那排房屋中,我发现他们那些屋里基本上都是平房,一个屋里住着好几家人,里面显得潮湿阴暗,狭窄凌乱,有点脏兮兮的味道。不仅如此,这些人家也无自来水,用水还要去前面水房去挑水,每家都有两只木桶和一根扁担,还有一口水缸。挑水都是各家男人和大男孩的事情,每天一清早和中午做饭以及晚上下班时为水房开闸时间,总可看到对面人家去里份最里面的水房排队买水。

挑水吃。关耳摄

一个背有些佝偻的婆婆在那坐守着,买水的人排好队,最前面的一个交上一个事先买好的谓之“欢喜”的竹牌后放好水桶,卖水婆婆便拧开水龙头放水。水房的龙头比我们家大好多,出水时就像真龙吐水似的,一股很粗的水柱从龙头口中汩汩涌出,哗哗啦啦一桶水很快就注满了;待两只桶都装满后,挑水的人就用那根扁担两头的钩绳把水桶勾起挑在肩上回家。

一路上水桶一上一下地抖动,扁担嘎吱嘎吱地作响,有人挑着水迈着碎步晃晃悠悠像喝醉了酒似的走着却并不会摔倒,还滴水都不漏下!我感到那样子很神奇挺好玩,觉得挑水那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它不仅能体现出一个人的长大与强壮,还能培养锻炼出他的“智谋与武功”,所以我很羡慕住在对面那些能有挑水机会的男孩子,总想叫他们让我也试试,哪怕走几步也行。

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十分可笑,但我当时丝毫也不觉,总感觉它像是带有一种很神秘执拗的力量在牵引着我,让我常常为之心醉神迷,无限向往。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沦陷时期的汉口江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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