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歌词里的小城，与我想说的小城，相去甚远。只不过，就在我说的小城里，故事也特别多，也充满了苦与乐。

小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荔波。咋一听这名字，让人感觉到是荔枝和波萝堆成山的地方，然而在小城既看不到一棵荔枝树也看不到一棵菠萝树，倒是那棵大榕树，成了标志性地物。

但是听老人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小城的江边码头处，确实曾有一棵荔枝树，只是未曾结过荔枝果。那时荔波也不叫“荔波”，而是叫“甲界”，是布依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棵孤独的荔枝树每年花开花落，迎来送往渡船经过的行人。有一次，一位汉家的秀才路过树下，受眼前的美景吸引，写下了一首小诗，其中有两句是“月映荔影斜，风静波涛稀”，那些汉人们就从中各取一字，将码头地带取名荔波，再后来就成了整座小城的称谓。

还有一种小城名字来历的传说，似乎更加贴近今天的现实。荔波小城是在河谷地带，河谷两岸居住的都是布依族，在布依语里“荔波”的意思是“美丽的山坡”或“美丽的河谷”，音译过来，这里就有了名字“荔波”。

小城位于贵州省最南端，原本属于广西的南丹县，后来行政区划调整，才归属了贵州。在那些古老的房屋门眉上，偶尔还会发现几块标着南丹县的门牌。

长期以来由于交通闭塞，文化不发达，加之生活在小城的人们已习惯了安静清贫的生活，很少有外出张扬的，因此知道小城名字的人并不多，反而使小城少有了外界的影响，保持了它原始古朴的民风民俗。就在全国各地都在轰轰烈烈地建厂办企业时，小城也没有因此而动，整个县城竟然没有一家冒烟的工厂，嗅不到丝毫工业的气息。小城依旧清静，清鲜，光彩照人。

记得刚到荔波那阵，小城里最高的房子只有三层，其余都是青瓦木房，小街小巷。从北门到南门，也不过几百米远。用当地人的话来说，抽一支烟，就可以转三圈。就在小城边，已经是当地群众的农地，客人来到家里，饭煮熟了，才到菜地里扯几棵菜，在河边洗净，才拿回家煮了招待客人。何等悠闲，何等惬意？

小城也出过名人，中共一大代表邓恩铭就出生在这里，并在这里读书、成长。十几岁才远赴山东青岛继续求学，在那里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了中共一大代表，是中共一大代表中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位少数民族代表。他出席中共一大时，代表的是山东省，因此人们都把他当成了山东人。还有一位也算大名鼎鼎，那就是抗日战争时期架机冲向停在吴淞口的日军旗舰长门号的空军少校全正喜，要实施自杀式袭击，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啊？他的壮举，让日军进攻上海的时间向后推了几十天，为上海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用他的生命，换取了更多人的性命。

小城还受过战争之苦，日本军国主义的铁蹄曾从黎明关进入，被国民党守军和当地的民团一路抗击，二十多天时间，有几百日本兵在荔波丢了老命，小城也几乎化为灰烬。还没等他们突出荔波，日本天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也就是说在贵州的抗日战争实际是在荔波打的，算是在这里结束了贵州战场。没过两年，解放战争再次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中持续了几年，古建筑再次在战争中受到蹂躏，几乎全部被毁。在我到荔波时，仅在那桥头，还能看到当年碉堡的痕迹。

其实小城最让人激动的不在于城，而在于河。一条樟江河，因其河边生长着许多古樟树而得名。可惜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那些黑心的客商为了取樟油发财，将很多古樟树连根刨出，放在大锅里蒸煮。在那些原来生长古樟的地方，留下一个个大坑。

樟江河发源于月亮山原始森林，上段经过水春，就名了水春河。中段因有大樟树，固然叫樟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段要叫打狗河，难道是在那里打狗？沿途人烟稀少，没有受到工业和生活污染，是少有的可以直接饮用的河水之一。一路欢唱，越汇越宽，越流越净。

荔波小城便是处于樟江的中段，河面已有近50米宽。樟江河在小城曲成一个“S”形，将小城围成两个半岛，一边色暗，一边色亮，从高空看下来，活像一幅太极图。夜晚华灯初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绚丽多姿的彩光，尤如繁星点点。趁着这依稀微光，正是戏水的好时候。男人一段，女人一段，各取领地，大家心照不宣。因为到了水里，有可能已将身上仅有的内衣悉数脱下，搓揉干净后再穿在身上，上岸时全无痕迹。水中游泳的人们总是那么无拘无束，追逐着，嬉戏着，像一群活泼可爱的美人鱼，全然不顾岸边的观客羡慕的眼神。

在河边小广场的花坛处，年轻人唱着动人的情歌，也不顾吐字准与不准，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字，已经达到了传情。中、老年人则在呤唱古老的传说，不同民族各自用各自的语言，各自有各自的文明，歌声悠扬婉转，优美动听。不远处横卧江面的两座大桥如雨后彩虹，桥上人影闪动，好一派水乡景致。

小城还有一道绝对风景，那就是小城的女人们。也许是历史文化的原因，小城里的女人们拥有绝对权利。早上送孩子上学是男人，买菜做饭是男人，家务也少不了男人。跑步、游泳、打球、逛街当然是女人们的事儿了，就连那夜宵摊上的小酒，也是女人们的天地。围着烧烤架，大呼小叫，兴趣来了，便可举杯豪饮。小心翼翼的男人们，自然自愧不如。

小城的空气质量优越得让人难以置信，据说环保监测部门通过多次观测，在空气中赁是测不到浮尘。空气中负氧离子浓度也高得吓人，据说一毫升空气里就有几万个负氧离子。难怪到这里的人都很少咳嗽，也很少气喘，应该是洗肺的好地方。

如今的小城已比二十几年以前大了若干倍，平整的街道宽敞清洁，一幢幢漂亮的小楼耸立在街的两旁，错落有志，街边的行道树郁郁葱葱，有鱼尾葵、假槟榔、浦葵、黄桷兰、羊蹄甲、九里香、南洋杉等，每条街道有每条街道的代表。造型优美的花坛中还培育着各种鲜艳的花卉，开花时节，馨香飘散，一派南国风光，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么恬静、温馨和唯美。

住在小城的人们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不愿离开这人间仙景。来过小城的人也留连忘返，对小城产生了一份特别的依恋。我作为一个过客，曾经在小城住了二十三年，骨子里都已经将生命与小城连在一起。离开的这几年里，没少在梦里回到小城。每当听到小城的名字，都会不自觉地侧耳细听，深怕是小城受了伤害，亦或为赞叹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