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查的报社实习记录:我不会写故事,也不想再当记者了
2019年的我决心考研,最后却只留下一地怎么也写不好的题和好像努力了也触不及的理想。人虽然没有一天天地老下去,但对能够继续升学的奢望确是真切地逐渐消失了。在考研最终尘埃落定后,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充斥着专业术语和总被无限放大的新闻情怀的世界,去真真正正地去看看现在的新闻人究竟是怎么个活法。毕竟王小波还说过,二十一岁,就是总以为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实习的单位是杭州的一家晚报类报社,主要工作是做新闻采编。说句实在话,这对于一个已经被考研摧残得就差风中零碎,但又觉得自己本科学的专业总该有点用武之地的的破铜烂铁来说,莫过于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极佳机会。而且作为一家老牌传统媒体的市级报刊,应该也有着非常严谨的新闻生产体系和新闻规范制度,再赶上现在这样一个媒体融合转型期,去实习不就意味着可以亲自体验「媒体转型」这样的概念?一来开拓了眼界,二来让理论结合实际,有助于提升自己,何乐而不为?于是我急忙应允下这个实习机会,准备着重塑那被考研打击得一文不值的自信心。不能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吧,但最起码也算是生活里总有了一些可以继续期盼和努力的方向。彼时离我提交简历刚两天,连报社的大门都还未曾踏进过。实习单位的老师就打来了电话,给了我第一次会议采访报道的地址和时间。我的“好的”刚溜出嘴边,对面就匆匆忙忙地给这次的工作安排点上了句号。但关键是,那时的我连一次正儿八经的采访都没做过,更遑论是专业性更强的会议采访了。
不安的我连忙联系了学院里的老师,“您是不是把我夸得太厉害了呀,面都没见过就要去采访了,我还不知道做什么呢。”“这种会议都有通稿的,你记录下讲话内容就好。”老师建议道。于是从这天起,我在这家报社的新闻实习工作就正式宣告开始。
会议结束之后,报社老师来问我。面对这些问题,我像是考前不仅押中了题目还看过参考答案一样激动——瞧吧,我知道怎么做,而且做的还可以。什么采访?我记录了现场会议内容,拿到了会议通稿,还需要采访吗?
不敢直言作为一个新闻专业的学生连这些基本的内容都不清楚,我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整个现场结束以后人就都走了,没有拉到人采访,并且多说了句“在场的其他媒体同行也没有进行采访,所以我也没有…”会议现场早就人走茶凉,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我背着沉重的相机,坐在地上焦灼地修改稿件。
按照前天院里老师的建议,我在会议通稿的基础上增增补补,心想着按这样的逻辑就算没有采访内容的补充也应该没问题。但当我把写就的稿件发给了报社老师时,得到的回复却是:“这就是新闻通稿啊,你自己写的稿子呢?”“稿子有点问题,因为你也不了解,这次先这样吧。”说实话挺无助的。之前虽然也有在学校里做过专题采访,组织过一些院内活动 ,但是做这种会议新闻报道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清楚。不过也怪我自己开始前没有请教报社老师这种采访该怎么做,没有实践的经验真的让人有点手足无措。就当是一次宝贵的经验吧,我想,最起码下一次,我不会在这样把「一血」送出去了。“你下周一先不要去报社了,出差去开个会。”原本约好的面试因为这一则消息,又要延期了。先前的新闻现场让我有了经验,我有预感,如果不好好准备,这又会是一次惨不忍睹的「翻车案例」。于是,在出发去进行报道的前天晚上,我向报社老师询问该如何写作,却只得到一个“那你在学校都学些什么啊?”的答复。
本来就是个害怕被质疑的人,现在面对这样直接的当头棒喝,我更是无地自容,只想立刻钻回学校的一方小小天地里去。老师没教过,我也没学过如何报道这类新闻。这样的话怕是说出口去又变成了自我辩解的说辞和我无能的佐证。到了目的地,也还是一模一样的开会、讲话,桌上的茶从热变凉,我心中冒着热气的「新闻理想」也将将凉透了。会议还没结束,报社老师的电话就已经来了三四通,大抵就是催促我在与会人还未离开前抓紧采访。和我对接的会议通讯员帮我喊来了相关负责人。听完三个多小时的会议真的像是上完了一天课之后精疲力竭。我也不知道该采访些什么,只是想了一些很笼统的问题,又加了采访对象的微信,以便后期有新的补充。在他人的帮助下,我算是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采访。很感谢被我采访的朋友耐心地回答我一个又一个奇怪而乏味的问题。“这些案例都是可以单独成稿子的,怎么写得这么干?”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稿子它就是刚出生即夭折。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爬滚打后,我终于开始明白领悟到晚报的稿件特点。相比于其他党报,它更需要故事性和可读性。对于会议通稿可以说是厌恶至极。一场会议可能政协报是报道会议内容,而晚报就是要报道会议中的人物亮点、会议中与民生问题最为相关的、老百姓最为关切的内容。单位里的另一位编辑老师在看了我的报道后,认为我的文字“语气不够灵活,不太合适”。从高中到大学,议论文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回过头来再想去描述一个故事,仿佛无从下手了。
考研对于答题要求学术性,所以在答题的过程之中也会很多的专业词汇,说白了,如果把这样的写作方式带入到故事的描写中,就会有一种“脚不着地”的感觉。“前期采访就有问题,你要丰富的是案情的细节,而你写法都是概括写法。” 写作的前提,源于采访。没有能够提出直击要点的问题,当然也就得不到精彩的回答,更不可能写出优秀的稿件。如果有了事实细节,那么整篇文章就会感觉真实且生动。但也就是这个细节,往往都被我所忽略。就好比我了解到了一个点就是一个点,并不会用发散性的思维去发现这个点的背后有没有更多的点,这样的思维方式就导致我需要给同一个采访对象打很多的电话,发很多的微信,来完善细节。幸运的是,我跑的新闻口比较有职业性,遇到的采访对象大多能够理解做文字工作的不容易,所以对我一遍又一遍的采访表示认可和接受。即便我的采访问题真的特别拉胯,但他们还是很耐心的,一次又一次的回答我,真的特别感恩能遇到这样的采访对象以换来顺利流畅的采访过程。作为记者,跟形形色色的人接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难免也会遇到一些脾气暴躁或者没有耐心的采访对象。但有时候好故事就藏在他们身上,只能硬着头皮上去问。 “你问的问题就没有意义,你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一位迫切寻找自己父亲的先生当被我问到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时怒斥道。所以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只能把“不好意思”这四个字来来回回地重复。我认为像这样十万火急的找人事件应当赶紧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看见;可是老师却说,如果这是一份没有内容的报道,即便传播出去了也没有效果。但话虽如此,向别人表现的真诚又何尝不是一件难事呢…当我开始写这样的一个总结的时候,说明我的实习期就快要结束了,四个月的实习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成长了一些,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正的学到一些什么,但是实习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和课本上不一样的「新闻」。作为实习生真的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几乎所有与稿件有关的人都是一道「把关」。从记者老师到编辑再到主编领导,可能洋洋洒洒几千字的稿件,到最后被砍成一小块,放在报纸整个版面最不起眼的地方。回看登报的这篇文章的时候,你会发现,“这好像跟我写的完全不一样诶”。其次是媒介转型,「死的是纸,活的是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光是我在的办公室里就有三四个官方认证的微信公众平台,还有官方app等诸多传播渠道,一些报纸版面放不下的新闻会放到这些新媒体平台里,只是在app中的新闻含金量就会比报纸低,报纸上也会有很多的二维码,以视频/H5的形式帮助读者更好的了解新闻内容。最后就是在这四个月的实习经历里让我学会的「社会规则」。当你进入到社会中去,没有人再把你当成懵懂无知的学生,如果你不主动去沟通、去告诉别人你的问题,他们只会默认你对工作、对被派遣到的任务都有百分百的把握完成。
没有人会手把手教你做事,在被教训之后多学习、多观察总比抱怨他人的不理解来得有用。当记者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脸皮要厚,嘴巴要说,脑袋要想,还需要会看眼色、找时机 ,拼命地抓住每一个采访的机会。
没有准备的采访就像是一次不负责任的恋爱,永远不会拥有好结果。不仅埋汰了别人,还愚笨了自己。
不要害怕说出自己的不足,不要随便应允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不要畏于向人请教,不要把上司当成妖魔鬼怪,不要自己自怨自艾。
如果能再选择一次,我应该不会做新闻,但是我又觉得这是个假命题,如果不去尝试不去接触又怎么能知道新闻行业其实是这样的呢。我选择新闻的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喜欢摄影,但是我不是艺术生,所以离我的爱好最近且可触及到的就是新闻专业了。业内有很多前辈都会跟我们实习生说,不要来做新闻,会很辛苦。在学校的时候,我担任的是学生会宣传的工作,也去做过新媒体的实习,其实很早就已经感受到过也深知新闻行业的不容易,这次的实习除了是想感受比较系统的传统媒体运营方式以外,也是想学有所用。但从结果来看,倒是多了一份劝退的意思。这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所接触到的也只是庞大新闻业中一块小小的部分。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不愿意吃没见过的菜,我爸就跟我说,你先尝一尝,要是觉得不好吃就在吐出来,即使最后我还是吐掉了那口难吃的蔬菜,但也多了一次不同的体验。其实工作就像是有些人喜欢吃香菜,有些人不喜欢。如果不去吃尝试新的事物,那也就无法知道它究竟合不合口味,要是因为这样错过了一份人间美味,岂不可惜。相较于更年长的人来说,我们还是年轻的,年轻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多去尝试,多去感受,即便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至少可以多一份经验,多一份与他人聊天的谈资,多一个像这样与别人分享自己感受的机会。每一条路上都会有无数滚落山石和横生的荆棘。我们可以选择开辟新的道路让一切回到原点,也可以继续披荆斩棘,克服困难,坚持不懈地走下去。我是查理。
受过锤,但也还没打算放弃的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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