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对象啊？八年了你不会还在想找哲学家吧？”
“你想想你要是搞了个哲学家，他要从肉体上压制你，还要从智商和精神上碾压你！多惨啊！最好的还是当我写完故事里两个男人的爱情后，转过身他能给我一个kiss！”
谁能想到，我们的这场严肃对话，是从她教导我搞什么样的男人开始的。
太太不愿意透露艺名，害怕次元圈破裂带来的脚趾蜷缩感，因此下面都将直接称她为太太。太太本职工作是搞艺术的，正儿八经西方学院派纯艺术。我们认识八年，一起写过四年的文，隔着十五个小时的时差，偶尔交谈，阅读彼此的文字。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是现役脆皮鸭圈五线作者，在接近十年的写文生涯里辗转了几家平台，从用爱发电到恰饭发电，既享受故事带来的快感，也认可给讲故事的人一点赏钱这种俗世的价值观。但认可不代表欣然接受一切，在阅文曝光的压迫读者的新合同以及这件事里，她也非常不解但矜持的送上了一句：“妈的。”🗿本文涉及知识点：阅文55停更日事件意味着什么？网文行业现状、网文行业的利益分配机制、ip产业链的价值与意义、当下网文行业实际存在的问题、网文作者的一些思考和假设。
🗿预警：本文是我根据聊天记录整理、整合、删掉不恰当的、对不清晰的地方做二次阐述后保留下来的内容，有较强主观性。
🗿ps：这是从一个小众作者视角对网文业的观察，存在一家之言的局限性，但希望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些思考的视角。
太太：首先，村里刚通网，55之前我有一阵子没关注社交软件。其次，很明显你很久没看我的文了，不仅不知道我无文可断更，也不知道我根本不在阅文隶属的平台写文。太太：这么讲吧，我不是职业写手，我在更文的时候都没法保证每天日更，对于我来说写文是乐趣和享受，除了文章以外我还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其实不少作者都是这样，就比如p大——我们这类作者相较而言更关心自己的作品写的好不好，别人喜不喜欢，有没有共鸣，最重要的是：让我创作的东西属于我。除此之外如果有可能的话，变现的体面一些，有排面一些，出个本或者搞个广播剧之类的。总的来说就是我不指望靠它生计，过万的订阅综合下来真没多少钱，如果出个本卖的好一些也算挣个零花钱——这些收入于我而言是对于我个人乐趣的嘉奖。太太：但是还有很多很多作者，我听文友说接近1000万职业写手，在这次阅文的合同里他们不仅被剥夺了生计，还被剥夺了他们创造的人物，这对作者来说简直就是侮辱。我可以为了钱下跪，或者为了作品站直，但是你又不给我钱又不给我作品版权，还要我下跪？花：因为“垄断”。你知道我一直想成为脆皮鸭（IP）操盘手，专门去搞你们这种冷门宝藏作品。花：我觉得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大量的IP，有条件去筛选、签约的话，阅文是一个最好的选择。我最早听说腾讯收购盛大，创立阅文集团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喊了一句爸爸。这就等于腾讯拥有了一个巨大的IP库，这个资源库里面有超过一千万部作品，有已经是头部的《盗墓》《全职》这种，还有可以被挖掘的科幻、历史、耽改各种题材，这一千多万甚至未来更多的版权将被输送给QQ阅读、微信阅读、新丽等文字平台；腾讯视频、动漫、企鹅影视等影视平台；还有各大腾讯的游戏工作室。除此之外还可以卖版权——整个阅文集团可以说是腾讯文娱的源头和支柱。花：如果这个渠道真的给搭起来了，等于阅文实现了垄断。垄断意味着很多：从好的一面来说，这种文化垄断如果不一味的资本化，其实完全可以靠资本的力量去打击盗版、建立正版文学库、去为作者争取更多的利益。但也有不好的一面，往往垄断行业都没有我这么高的价值觉悟，都是以垄断优势迫使合作方不得不接受一个看起来不太平等的条约。除非合作方拥有足够的谈判筹码，才能在条约中获得修改的话语权。太太：这不就是最近被喷惨了的唐家三少嘛：“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就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当你初入的时候，你就要考虑放弃什么而获得什么。”花：对啊，他就是垄断下依然拥有话语权的人，但是只有一个唐家三少一个南派三叔，还有一千万普通作者呢。太太：我觉得阅文暂时不能算垄断，你别忘了还有另一大半IP在晋江。太太：但我觉得晋江系，包括青花鱼的合同和阅文一比还是比较体贴的，至少五年签约，时间到了作品就还给我了，这一点我觉得比较人性。花：晋江还是蛮有意思的，市面上的ip一半在阅文一半就在晋江了，你看阅文都是大手笔，什么鬼吹灯啊盗笔啊之类的，晋江就一天到晚谈恋爱，男孩女孩谈完男孩和男孩谈。太太：那也谈出了《甄嬛传》和《陈情令》，我看你是对爱情的力量一无所知。也对，毕竟太久没谈恋爱了。太太：晋江虽然...排版很智障、脖子以下不能描写、分类很智障、打赏机制有些毛病，近年来文章水平也在逐级递减，但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太太：就一点吧，除了订阅，如果有版权，晋江给作者的分成相对还可以，而且是会让作者完整的参与到版权合同签订中的。但是阅文这个等于排除了作者，直接由阅文和第三方谈判。站在作者角度我觉得这是侮辱，当然不谈虚的，实的就是作者不得不靠订阅活下去。太太：这样的订阅机制就会导致出现无数超长篇幅但实际毫无意义的爽文，你懂我指的哪种类型吧？太太：那文章怕是有两三百万字吧！！一千多章都没完结，我不懂作者咋就有那么丰富的爱恨情仇。太太：你这个问题居心不良。你会不会外泄这段聊天？我会被人肉吗？太太：存在即合理。爽文和大长篇网文都是有存在的道理的。但是说他们是情绪垃圾也不为过吧。太太：Fine，但事实就是确实写的不咋地，又特别特别特别的长。但是这也确实是绝大部分底层的职业写手/非职业写手挣钱的唯一方式了。太太：多啊！每天都有人催更呢，比催我催的都勤快，还有好多好多人会在评论那讨论剧情，我竟然萌生一丝羡慕，我也想这么多人给我反馈......花：所以我理解现在网文创作的两个问题，是商业和资本力量对作品大方向的定向，和读者的趣味对作品内容的定向。我倒是觉得他们既成就作品，也在毁灭作品——假设我们可以把网文称之为是作品的话。ip背后的商业化运作确实搭建了网文变现的渠道，但拥抱商业，迎合读者又让许多网文变得讨巧而谄媚，就搞出了很多千篇一律的东西。太太：在当代商业和思想不太容易兼得，秉持商业逻辑的如果硬凹思想就会不伦不类。就像我不愿意一个男的在肉体和精神上同时征服我，所以我觉得如果有个男的能完美在肉体上征服我 我希望他精神方面薄弱点儿。鸡鸡大脑子小，脑子大鸡鸡小：万物守恒定律！Brove！太太：但是艺术家也要恰饭。大部分情况下我布展写文都是大家爱看什么我就搞什么写什么，毕竟我也是弯下腰去写了ABO的人。不然我搞个严肃文学，可能只有得诺贝尔文学奖的那一天，才能听见讨论的声音。花：你写严肃文学，可能等你得诺贝尔的那一天，你的作品都没法通过审核出版和放到网上。太太：但是，作品不是仅仅为看到她的人存在的，作品是为了一种更高的目的而存在。太太：别说严肃文学，现在网文读者对主角的魅力要求好高哦，肤白貌美，家世好，战斗力，都是外在条件，浅薄。你得有点儿灵魂，但是三观不能歪，坏事不能做，坏思想也不能有，意识形态很重要，除此之外，也不能犯蠢犯痴症，毕竟蠢即是坏。我看谈恋爱，基本就一个标准，性魅力够没够，够的话都好说——这么想想，我也未免太好满足了。太太：而且还对角色有三观要求，你知道我特别享受主角展开的“每一场不理智不得体的对话，冲突时做出的错误决定，以及情绪失控时做出的蠢事”，我往往觉得这个时候，人不该用价值观去掐断这种旺盛的生命力。花：还有站街、mb以及正儿八经的同志文学。现在只剩下abo，娱乐圈、小甜饼，正剧一年都看不到几篇。而且太容易被人指责三观不正。太太：解决这个问题的最根本办法，就是不要挑战目标观众的道德观。让主角们停留在观众的道德舒适区内，永远不要越雷池一步。太太：或者你也可以放下负担。管它虎山还是狼山，一把火烧它个寸草不生。太太：因为我想到早期很多文章的评论真的很好，我俩刚开始一起写文的时候，那会不喜欢就不看，喜欢就疯狂的给你留言表白，全是写文的动力，现在我们的创作还有机会回归到温情的关怀里吗？太太：不是悲观，我只是觉得创作本身就是为了爱，而竟然有很多人要去为爱的正确与否下定义。最后我们企图冲淡这种突如其来的悲伤，于是我们又回归到了最开始的恋爱与男人。但是我们都很清楚的知道，阅文的合同只是一个导火索，它暴露的是网文行业盘根错节已久的问题，不管是网文、ip还是网红，在互联网快速兴起的红利之下，在爆发式增长之后，曝露在阳光下的枯树与残枝，要不让其自生自灭，要不就总得有人快刀斩乱麻的清理一新。不知道阅文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复，但依然希望作为行业头部的阅文，这一次可以更有担当一些。太太：最后我还是建议你别去阅文工作了吧，可能会抑郁。而且我又不去那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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