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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回不去的只是那片故土,永远剪不断的却是那份乡愁

这几天,兴许是离愁未消,白日深处闹市,夜间却总梦到湘西来,梦到与它有关一切。我想,还是趁着这股子思念劲儿,赶紧写下点什么来,也算是为这接下去的365个漂泊日头,利落地拉开帷幕吧。

外人对湘西的了解,大抵从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中来。小说开头,老先生这样写道:

由四川到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一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条黄狗。小溪流下去,绕山岨溪,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则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

于是,美丽的土家族苗族聚居地,自此便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不过,我记忆里的湘西,确乎是娟秀温婉而又宁谧恬然的。

小时候,每逢清明前后,正好赶上农忙时节,我和邻家小伙伴们早早就会起了床,挎上竹篓,到茶园里帮活儿多的人家采茶,采一斤生茶叶子,茶园主人会给我们5到6块钱。为了多挣点钱,我将竹篓挂在胸前,学会了双手不空闲,一齐采茶,一天下来,就能挣到三四十块。

周日去念书,拿5块钱当零花钱,余下的,全部交由母亲保管。母亲会欣慰地摸摸我的头,挎上我的小书包,撑着小船,把我渡到江那头,送我去镇里上学去……

 

那些日子,简单而快乐!

春天来临,一眨眼间,湘西可就变成花海了,漫山遍野点缀着的,都是知名儿不知名儿的花:樱花啦,兰花草啦,梧桐花啦,桃花啦,梨花啦,映山红啦。我家有个小果园,栽种着柑橘、琵琶、梨、桃、杏、李……暖阳普照的日子,那里就成了我流连忘返的乐园。

从小就是个书迷,小学阶段热爱武侠,几乎偷偷读完了金庸、古龙所有的大部头著作;上了初中,迷恋起冰心、席慕蓉、张晓枫、简贞的散文及徐志摩的诗来;到了高中呢,则又一度沉浸在《红楼》、《简爱》、《史记》、《唐宋词》里。

这些书,大多数,都是在果园里头读完的。纵使今天回老家,还会经常听到邻居老人们拿我爱读书的故事,教育他们厌学的小调皮呢。

 

那些日子,纯净得就如一汪清泉!

当然,春天的湘西还会赐予我们这些野孩子,市场上难以见到的天然山珍呢。这其中,三月莓要数我的最爱。

三月莓树,个儿不高,但浑身长着刺。采摘三月莓前,我们一伙野孩子会先爬到高大的梧桐树上,摘下多张肥大油绿的梧桐叶,再找几根细长的干蕨菜杆当别针,然后用蕨菜杆,认真地将梧桐叶织成一个个结实的长椭圆形树袋子。

开始采摘了,大伙儿分工合作,有的负责攀树枝,有的负责摘,剩下的负责将红彤彤的果子小心翼翼地放入梧桐叶袋。

摘完后,野孩子们平分劳动果实。我是从来舍不得先尝的。那时候,弟弟还小,作为姐姐,最幸福最骄傲的事莫过于飞快地跑到家,将包好的三月莓打开,迅速洗好了喂到弟弟嘴里。

他咬破三月莓,开心地笑,我也跟着傻笑。

 

那些日子,透明而彻亮!

而今年回家,沈老笔下梦幻的“湘西”,好似被吝啬地收藏了起来似的,不着了踪迹。那些纯美简单的日子,已如东流之水,一去不复返了。

乡村公路修建起来,儿时捧书阅读的小园子,去寻三月莓的大山头,全部被推平了,黄土翻腾,毛坯土路长龙般盘旋而来……修路拆房占地,为了多得钱,邻里扯皮,亲兄弟反目成仇;农村凋敝贫困,好些儿时爱逗我的爷爷奶奶、伯伯婶婶,都已是人天阴阳两隔。

心情,铅般沉重。

满眼苍凉故乡小镇的冬,冬天里那些挣扎着生的人,令我突然想起萧红的《生死场》来了,想起了30年代那一群生活在东北的人儿来。严酷的生存条件,使他们连维持基本的温饱都得不到满足,精神的荒芜便成为了必然。他们脾气粗暴,行为只受自然本能的支配,好像不经过大脑思考,甚至连作为人本能的舐犊之情也都沦落了。

萧红在小说中写道,“这些男人女人,像牛马一样地生活着,糊糊涂涂地生,乱七八糟地死,但也正是这一生一死之间,体现出生的坚强与死的豁达。

每次回家,小镇人们赤裸裸的贫穷和铁铮铮的坚强都会同时深深触动我心。

撮溪旁的那对老夫妻,老公公患了心脏动脉病,卧床一年多,老婆婆不离不弃,坚持床边伺候。初一过去看望,老公公趁着老婆婆在灶头忙活,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二丫头,我拖累二妹太久了,不能再害她了,过完年,就准备寻路了……”他的手,就像五根干枯的树枝,这么多年,他还坚持叫他的老婆婆“二妹”。我看向灶头烟雾里佝偻的老婆婆,眼泪迷蒙。

对门婶婶,四十五六岁。丈夫在车祸中成了植物人。公公也因中风,半身不遂。家里两个大男人,余生全凭她一人照料。她坐在我家平场,满口粗话,骂着老天爷的不公。但没坐一会儿,她看看手机,便赶快又起了身,嚷着公公该去方便了,她得去服侍。我眼泪“刷”就涌了上来,骂着满口粗话的婶婶,那么真实而美丽,令我肃然起敬。

我家黄狗,母亲说,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好多天不吃不喝了,瘦得只剩皮包骨,一动不动成天蜷在墙角。但我回来,一年未见,它却还能认得我。我摸摸它,它闻闻我的手,温柔地舔舔我。我去橘园,大黄挣扎起身,吃力地拖着身子,一路跟着,一如从前。走上长长的青石板路时,它喘着气儿,一瘸一拐。我回头,“大黄,大黄,你就在那里休息,不要跟我了,我很快就回来”,并对它做手势。它冲我摇尾巴,硬是不听话,倔强地拼命往上爬。进橘园,有一方篱笆,实在太高,它跳不进来,这才只好乖乖躺下来,头趴在地上,安静等着我。我摘完橘子后,又慢慢跟我回家。

总认为,在乡下,包括人在内,一切的生命,都是野着,野着,自己就茁壮成长了,没那么金贵娇气,但却总透露出铁骨铮铮的坚强。

返沪那天,天下着雨,内心五味陈杂。小镇火车站,比起以前,有些萧索和落寞。站台上,除了我和母亲,只有一个卖菜的挑夫,担子里满满装着新鲜蔬菜。我上了火车,车厢里一如站台,空空荡荡。雨淅淅沥沥地下,我坐下后,隔着窗,看向母亲,瘦弱的她,目光也正在寻我。车开动时,一不小心,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哗啦”就跑出来了。

萧红说,那一群东北人,他们忙着生,而后又忙着死,但也正是从这一生一死间,体现出了生的坚强与死的豁达。是的,再多苦难再多不易,只要能坚强而倔强地努力下去,就总能找到生的意义,获得活的价值。

别了,挚爱的故乡!在你体内,有我的根,有我的根,就有我永远的牵挂,有我的牵挂,就有我奋斗不息的原生动力!

对于漂泊异乡、追寻梦想的我们,暂时回不去的,其实只是那片故园,而永远剪不断的,却是那份乡愁吧。因为,你我就如一只高飞的风筝,飞得再远,那根长长的线,永远都紧紧拽在了故乡母亲那温暖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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