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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进行时——写好看的历史181

181母亲

大中祥符四年,宋真宗赵恒在汾阴祭祀地神,返回时经过洛阳,看望了在家休养的老臣吕蒙正(太宗真宗朝共三次出任宰相)。

吕蒙正当时重病在身,将不久于人世,赵恒起了恻隐之心,想破格照顾一下他的后代,就问道:“你的几个儿子谁可以重用?”

然而,吕蒙正的回答令赵恒颇感意外:“我的几个儿子都不足任用。我有个侄儿叫吕夷简,倒是可堪一用。”

吕夷简,字坦夫,寿州人,太平兴国三年(978)生,咸平三年(1000)进士。

在受到推荐之前,吕夷简已经在地方上干了十年,但一直是七品左右的小官。自从名声传到皇上耳朵里后(夷简由是见之于上),他的官职加速提升。

乾兴元年(1022)在王曾等人的力荐下,吕夷简出任副相,一干六年多,直到天圣七年(1029)八月,成为头号宰相。

通常情况下,一提到宰相,人们脑袋里都会蹦出“权倾朝野,位高权重”之类的字眼,反正是非常霸气,非常让人高山仰止。正因为如此,拜相,是一个无数古代官员的终极梦想和奋斗目标。

然而,正所谓“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如果仔细品味历史,你会发现,宰相也不是好干的差事。

至少宋朝天圣年间的宰相是非常不好当的,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调和两宫关系,既要把现任最高统治者(太后)伺候舒服,又要注意未来主子(皇帝)的感受,还要把各持己见的官员揉成一团,以保证朝局和国家的稳定。

好在老天爷还算照顾吕夷简,没什么大灾大患,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是,到了天圣十年(1032),吕夷简迎来了仕途上的一次终极大考。

皇上的生母李氏去世了!

我们说过,关于皇上的身世,其实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皇宫内外,几乎无人不知,只有一个人却一直蒙在鼓里。

赵祯。

整整二十三年,皇子、太子、皇上,无论赵祯的身份如何变化,始终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说出真相,没有一个人敢公开讨论他的身世,所有人都对此事噤若寒蝉,甚至比以前更加讳莫如深。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悲剧。

事实上,整个事件里,最可悲的并不是赵祯,而是她的生母李氏,那个躲在角落里,一直默默无闻的女人。

她卑微、老实、怯弱、与世无争,一如宫殿里的一粒尘埃,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感情。

没有一个母亲不思念自己的孩子,她也一样。她想要看到孩子的笑容,她渴望能陪伴孩子的成长,但这些都只能是压在心底的愿望。无数个夜晚,她只能透过高高的宫墙,对着天上的明月自问,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有母子相认的那一刻?

也罢,只要你能长大成人,只要你能成为有道明君,终生不认,又有何妨?

她无数次拭干眼泪,自我安慰。

只可惜,她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

天圣十年二月,李氏因病去世。临死前一天,李氏进封宸妃,世称李宸妃。

围绕着李氏的死,吕夷简和刘太后展开了一场殊死角力。可以说,那是吕夷简自当上宰相以来,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对抗刘太后。

尽管李氏一直悄无声息地生存着,但刘太后将她视为一种威胁,始终心存忌惮。即便是李氏死后,刘太后也没有将李氏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为了不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刘太后决定从简处理李氏的葬礼,只按照普通宫人对待。

吕夷简得到消息后,他立刻觉察到了此事的严重性。在一日早朝过后,他故意留了下来,见旁人走得一个不剩后,他才压低声音,对太后说道:“我听说宫里有个妃嫔死了,应当予以厚葬。”

刘太后一听吕夷简的话,立刻明白了吕夷简的意图,顿时面红耳赤,愤怒地站了起来,厉声斥责:“宰相难道还管宫里的事情吗?”

当时,刘太后和赵祯仍是一起坐朝。她一说完,连忙拉着赵祯一起走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独自走出来,恶狠狠地对吕夷简说道:“死了一个宫里人,你一个宰相有什么好说三道四的?”

吕夷简回到:“我是个待罪宰相,事情不分宫里宫外,都要管一管。”言下之意,这次就算因此获罪,他也要管一管。

 刘太后见吕夷简如此强硬,更加生气:“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母子呢?”

吕夷简一反常态,没有丝毫退让。他前趋一步,缓缓地说出一句。

“太后将来不想保全刘氏家族了吗?”

吕夷简的话看似委婉,其实犀利无比,他的每一个字都戳到太后的内心痛处。太后现在意气用事,难道就不为刘氏家族的将来考虑吗?太后百年之后,皇上身世之谜揭开,他一旦得知生母被如此敷衍对待,能不记恨于你吗?能不转恨刘氏家族吗?

刘太后读懂了吕夷简内心的质问,从羞愤中醒悟过来。她沉默了很久,答应吕夷简用一品礼安葬李氏。完事后,吕夷简还特地把管事的宦官叫过来,嘱咐让李氏穿皇后的服装入殓,用水银来填充棺材,总之,一切都要按最高规格来做。

三月一日,李氏发丧的日子,吕夷简又和刘太后杠上了。

刘太后答应吕夷简高规格安葬李氏,属于违心之举,心里她还是不希望太多的人关注此事。于是在灵车出宫的事情上,太后又耍了点小心眼,下诏不准灵车走城门,而是找个隐蔽的地方,凿开一段城墙出城。

吕夷简时刻盯着这事,发现情况后立即制止了管事宦官,坚持要求灵车走西华门而出。宦官做不了主,连忙跑回去请示刘太后,太后也很强硬,坚决不答应!

管事宦官一摸头皮,连忙跑到吕夷简那里回复。吕夷简比太后更硬,告诉他:灵车必须走西华门,赶紧再回去报告太后。

宦官一听,有你的,赶紧回头继续跑路……

要说那天最倒霉的要数这位跑腿宦官了,夹在刘太后和吕夷简之间,成了他们的人肉电话机,一连跑了三个来回。

当宦官第三次跑回来,吕夷简得到的答复仍然是不允许。这回,他再也没兴趣和太后隔空扯皮,对宦官正色说道:“宸妃是皇上的生母,如果治丧不符合礼仪规格,今后肯定会有人因此获罪,到时候别说我吕夷简没提醒你们(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

太后终究没有拗过吕夷简,答应让灵车从西华门通过。

经历李氏入葬事件后,刘太后意识到,自己对朝局的掌控越来越力不从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文武官员恭敬顺从的表象背后,人心所属正在发生悄悄的变化。

是的,她已经步入暮年,有一个问题,她不想面对,但又不得不面对——皇上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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