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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电影票,梦境

一张电影票

老头子退休在家有好几年了,这好动的老头子不甘家里的寂寞,在外结识了一群牌友,整天“爱斯、老开”没完没了地打“争上游”。

这天晚饭前,老头子拄着拐杖,兴冲冲地提前回到家里。他眯着一双皱巴巴的小眼睛,咧着缺了几颗大门牙的干瘪嘴,说话走漏着风,进门就用一口实刮挺硬的宁波话叫道:“老太婆,夜饭烧好吗?”

“急啥西,充军去啊。”刚做好饭的老太太用手捶着背,没好气地说道:“你整天就晓得打短命的牌,啥事也不做,我又要烧饭给你吃,又要弄给你喝……”

老头子挨了顿骂,还是那样得意,面孔笑嘻嘻地说道:“吃好晚饭我要去看电影味。”说着从衣袋里抠抠摸摸地翻出一张淡红色的电影票,在老太太眼前晃了晃。“今朝牌友送我一张电影票,是新出来的外国片子,噢,南斯拉夫的,叫啥西《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交关好看。”

老太太一听看电影,也来劲了。平时在家买菜烧饭,做做不光的家务,难得出去走走,更难得看场电影。她对老头子说:那这场电影就让我去看了。

老头子一听忙收回电影票,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朋友就送我这一张票子,给了你,我完结了。

老太太见老头子不肯,面孔拉了下来,说道:“我每天弄给你吃,弄给你喝,弄场电影给我看看,你也不肯。”

老头子还执意不肯,好不容易弄到一张票子。”老太太一看实在不行,生气地摘下老花镜。会儿,她转动着昏黄的眼珠,突然又戴上老花镜,狡黠地一笑,说道:“老头子,既然这场电影你要看,我也想看,摆不平了,那就要想个办法解决。我看,我们今朝来打牌,啥人赢了就啥人去,你看……”

老头子一听打牌,满口答应。心想:我吃饱饭天天在外打牌,打得再不好,但打赢你老太婆可以讲是三只手指捏田螺--交关稳啦!

于是,这对宁波老夫妻面对面地在八仙桌旁坐下了。老太太声明道:“今朝我们打牌是没牌打牌,输赢全靠头子活络,”她用手指在脑门转动了几下,说,“不许赖。”

老头子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心想:这老太婆在玩啥花招,我打牌到现在还从来勿有听到过没牌打牌的,今朝我倒要看看你有啥花头,不管怎样我是稳赢的。他一拍大腿说道:“好,一言为定。既然你讲没有牌打牌,那你就先出牌吧。”

“当然是由我先出牌喽。”老太太笃悠悠地回答道。

牌战开始了。老太太想了想,然后稳稳地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轻轻地搁在桌上,对老头子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小八子一个。”

老头子一看傻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倾向前,愣愣地看着桌上那副眼镜,这叫没牌打牌啊,看来今朝这副牌难出了,碰到对手了。他的眼珠转向天花板,苦想了一阵。突然,他看到挂在手腕上的拐杖,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快速取下拐杖往桌子上用劲一掼,大叫一声“一只钩子:”说完晃着头看着老太婆,心想:哼哼,看你怎么办?

老太太瘪了瘪嘴,略略思索了一下,挑眉一笑。双手扳起一条硬绷绷的细腿搁在另条腿上,从三寸金莲上摘下一只尖小的布鞋,稳稳地压在拐杖上,笃悠悠地说道:“爱斯一只。”

咦!这只小脚鞋子算一只爱斯。老头子呆住了老太婆这招真绝透了。但这只鞋子的外型的确实象只爱斯。

这时的老头子已没先前那样神气了,他呆望着桌上的“爱斯”长时间地沉默着。别看这只小小的“爱斯”在争上游中算不了大,但在这副牌里可以讲是张王牌了。然而老头子并不甘心就此服输,他搜索全身也没找到一张可以上阵的牌,他沉不住气了。突然老头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从方発上吃力地爬上八仙桌,吹胡子瞪眼睛的,一手握拳举过头顶、一手放在身后,颤巍巍地做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式,嘴里大喝一声:“大怪!”

那声音也激动得走了音。

老太太一看老头子发急了,也不客气,顺势也艰难地爬上桌,捏紧一双干巴巴的拳头,对准老头子的胸前雨点般地捶着,大喊道:“哒哒轰!”

这场牌战谁赢谁输,这张电影票最后归谁,我想大家就不用我告诉了。


梦境

从前有一对以卖鱼为生的夫妻,丈夫是个酒鬼,时常喝得酩酊大醉。

这天天没亮,妻子便催促丈夫熊五郎起床了。能五郎打着哈欠到井台边去洗脸。这时妻子早已将鱼盘等货什准备好了。丈夫熊五郎洗了脸,挑起扁担出了门。妻子送走了丈夫回到房中,就收拾起房间来,可是天老是不亮,正感到纳闷的时候,她听到丈夫的喊门声:“喂!开门!开门!”“怎么啦?门开着呐!慌急慌忙干嘛呀?真讨厌!怎么回事啊?”

丈夫神色慌张地进了门,对妻子说:“快点把门关上!再用顶门棍牢牢地顶住!啊哟!吓死人了。俺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渴死我了……”

妻子吃惊地问:“你怎么啦?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贼头贼脑的。”

“啊哟,真叫人吃惊,稍等一等,你坐到那边去。等妻子坐下后,熊五郎立刻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原来熊五郎出门后,四周一片漆黑,到了芝浜天还是没亮,没有一家鱼栈开门。熊五郎望望黑黝黝的大海,气得七窍生烟。才知道是妻子搞错了时间。

他想还是回家吧!可又觉得回老路也没意思。干脆在这里等天亮。他在扁担上坐着老打瞌睡,于是就到海边洗了把脸,这一来倒不觉得困了。刚想走回岸边时,突然,脚被一样东西缠住了,仔细一看,竟是一个皮革钱包!外面绕了好几层细绳,里面肯定有钱。真是喜从天降!他急忙把钱包揣在怀里,也顾不得做买卖了,赶忙回家来。回来的路上熊五郎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他,好象还听到叭哒叭哒的脚步声。

“哎呀,原来你拾到钱了啊!”妻子惊喜万分。熊五郎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了钱包。他一解开绕着的绳子,里面“哗”地露出一大堆金币来。

“这是笔巨款,俺时来运转啦!"熊五郎欢喜得手舞足蹈,大声命令目瞪口呆的妻子,“俺来点一下,快点五六支大蜡烛!什么?没有那么多?只有一支?那就折成五六段点上。哎喔!真不知道怎么个点法哩。一枚、二枚……噢!共有五十两呢,……俺真有点难为情,打出娘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呢。真难得,真难得呀!”

这时在一旁的妻子突然问道:“那末,这钱你打算怎么办?”

熊五郎半眯着眼睛盘算开了:“反正俺们有钱了。你跟俺这么多年,一直让你受穷受苦,用这些钱做几件象样的衣服。不要棉布的,做几件绉绸、或是京都西阵产的锦缎料子的。俺也是,穿着旧短褂挑扁担太寒碜啦。做一件绉绸或是其他好料子的短褂吧!挑上打着金属箍的鱼盘,到最要好的朋友处兜一圈,叫他们大吃一惊!还应该请些朋友喝喝酒庆贺一番啦。”

听了丈夫这些话,妻子便说:“这些钱让我来收藏吧。你也该去睡一会儿了,现在不想睡,到白天就困了。”

熊五郎被妻子一再催促,只好睡觉去了。因为今天起得太早,所以一上床他就呼呼睡着了。睡梦中,熊五郎听到又有人在叫唤:“阿熊,天亮了,该起床啦。”原来妻子又催他起床了。

熊五郎拿了手巾到澡塘洗了澡,回家路上,他顺道去约了朋友,然后又在附近的酒店和鱼店预订了些酒菜。

一回到家中,妻子又催他出门去做生意,这使他大为不满。

“开什么玩笑,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刚才从澡塘出来,俺已约了朋友一起来喝酒。瞧!他们已经来了。啊……快请进来吧!今天,俺家有喜事,来干一杯,庆贺庆贺。大伙儿痛痛快快地喝吧!

朋友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熊五郎家有喜事就都来祝贺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喝酒。朋友们喝得醉醺醺地回去了,熊五郎自己也喝得酩酊大醉,仰天呼呼酣睡。一直到上灯时分方才睡醒。

他一睁眼妻子就对他说:“我正想等你醒来问你呢!”“什么事?”“今天一早,你从澡塘回来时,到朋友那里叫了好多人来,说喜事喜事,请人家吃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听妻子这么一问,熊五郎倒糊涂了:“怎么了…不就是喝酒庆贺吗!?”

“你有什么可庆贺的喜事呀?真把我急坏了,现在,鱼店的人来结帐了,到哪里去筹划这笔酒菜钱哟。”

“你装什么蒜呀!俺在芝浜拾到的那个钱包,里面不是有五十两金币吗!是你收藏起来的,就用那里的钱嘛!”

“你这个人呀,真是!这么糊涂,真急死人了!我从来没有为你收藏过那么多的钱,五十两,还说是拾来的,开什么玩笑呀!好好想想吧!平时光只知道喝酒的懒汉,谁会给你五十两巨款呀!你大概是在梦里拾到的吧!”

熊五郎着急了,大声嚷了起来:“喂喂,不要寻开心啦,我确确实实让你……”

但妻子仍然一口咬定:“不,我不知道这事。你再想想,该不会是做梦吧!”

“唔,做梦?奇怪,真叫人吃惊。"熊五郎迷惑不解,“让我想想。照这么说,俺是在梦里拾到钱的罗……俺真是喝了酒吗?这事儿真叫人吃惊……俺是昨天晚上睡的吧。昨天晚上睡,今天早上起床,起来后又睡,睡了又起床?太复杂,弄不明白了。喔 -真是做梦哩,俺想钱想得太多了。所以在梦里拾到钱啦。看来俺是得戒酒了,决不能再喝了。嗯,从明天起开始戒酒,做生意。老老实实地做生意。”

妻子说:“象你这样那么喜欢喝酒的人一辈子不喝酒也太委屈你了。这样吧,你戒三年酒,三年内戒酒挣了钱到时再说吧。”

熊五郎决心从此一门心思做生意了。每天天还没亮他就出门去做买卖。他把贩来的新鲜鱼廉价出售,老主顾都交口称赞:熊五郎的鱼价廉物美。于是又添了不少新主顾。这样,他的生意越做越兴隆了。三年里,熊五郎滴酒不沾,一直兢兢业业做买卖,赚了不少钱。转眼第三年的除夕来到了。

这天,他早早地收摊回了家,只见年糕店已经送来了年糕,衣柜的抽屉里放着夫妻两人穿的出客衣服,堆房里堆满了木炭柴禾,装饰在家门口的松树青翠夺目。熊五郎目睹这一切心中十分高兴。进了家门他忽然惊奇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榻榻米已换成新的了。

妻子喜孜孜地告诉他:“原来的榻榻米太脏了,这是我用你赚来的钱买的。今天才换上的呀。”

“是吗!这样的事也用不着非得等我戒了酒嘛。

铺了新的榻榻米,一直可以享受了,新的榻榻米,还有老婆……。哎,老婆还是旧的好哇。”

熊五郎坐在舒适干净的屋子里,喝着老婆来的祝福茶,感慨地说:“今天是除夕,不向任何人借钱,也没有人来讨债,真难得啊。"他回忆起去年除夕时,米店那个家伙怒气冲冲地上门讨债,他只好蒙了块包袱虚缩在柜子的角落里。结果,因为柜子角落的包袱皮索索不停地抖动,还是让那个家伙瞧见了。新年里他只穿一件夹衣,冷得浑身直打哆嗦,这种日子真不是滋味啊。但是,今年完全不同了,人不干活得不到乐趣,真可谓苦乃乐之源哪!

这时妻子微笑着从柜子的角落里找出一个竹筒放在熊五郎面前,说:“你在外辛辛苦苦地做生意,我在家里哪能光闲着玩啊。这三年,我一门心思攒钱,也没好好计算过究竟攒了多少钱,今天晚上我们数数看吧!”

“什么?是竹筒啊!你们女人也只能在竹筒里攒几个钱,这能有多少钱!”

正当熊五郎得意洋洋不屑一顾的时候,妻子在他面前打开了竹筒的盖子。一大堆金币“哗”地全倒了出来。

熊五郎惊跳起来:“唷!不得了!这么多钱哪!这是你挣来的吗!”

“这钱……就是你三年前在芝浜拾来的啊!”“噢?真有此事?畜生!畜生!畜生!原来不是梦啊!"熊五郎恼怒地拔出了拳头,但妻子却不慌不忙地说:“三年前你拾到这笔钱时,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但是,我听了你的打算后,发觉你不想老老实实做生意了,光想吃吃喝喝,要把这些钱挥霍掉,这可太不应该了。所以,你当时喝醉睡熟时,我趁这机会把这事给大伙讲了。他们说,拾到的钱应该交给官府。于是我就骗你说这是梦里的事,把这笔钱交给了官府。可是,最近官府把我叫去,说这钱没有失主,仍旧归你。这使我非常高兴。我想要是把这笔钱给你,你又会失去干劲,于是我改变了主意,把这笔钱一直藏到今天。正是今天晚上,你打心里说道,不管怎么说,人非得干活。所以说,你是个真正勤劳的人了。我真比拿到这笔钱时还要高兴呢!现在请你重新接受这笔钱吧。”

“噢,原来如此。我怎么会这么糊涂啊。因为当时相信真的是在做梦,所以也就安下心来做生意了。多亏你呀,世界上再没有比你这个老婆更难能可贵呀。……噢,大明菩萨……”熊五郎说罢,便跪倒在地。看到丈夫感激涕零的样子,妻子倒不知所措了:“哎呀,你这人,真是的,拜什么呀……为了做买卖,你戒酒也有好长时间了,今天可是讲好的戒酒的第三个年头,我倒要重新劝你喝点酒啦。”

“是吗!今天太高兴了,真难得,就来一杯吧。”可是当妻子起身去拿酒时,熊五郎却又惊慌起来了:“喂,等等。这酒……就别喝啦。”“为什么呀?”熊五郎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再喝酒,一切不又要回到梦里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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